一种又畅快又压抑的情绪席卷了狄原的身体,他起身准备换衣服出门,刚脱下衣服就因为寒冷的室内温度打了个寒颤,但他没有停止,又将长裤也脱了,只裹着一条内裤。
突然,一阵门铃声响起。
是薛凯明回来了!狄原想,他没有穿上衣服,而是就这样赤裸地走去玄关开门。他要把一切告诉薛凯明,他只是生病了,而吃药他就能把病治好。轻松愉悦的念头充斥着他的大脑,他轻快地走到门前,打开门,出现在门外的却不是薛凯明,而是似乎有许久没见的徐岭含。
看到全身赤裸的狄原,徐岭含眼神一跳,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他礼貌地走进来,关上了房门,向狄原问好,“学长。”
“你为什么在这?”明明眼前人表现得文质彬彬,狄原却不由后退一步。
徐岭含会来,自然是因为他通过狄原家的监控得知对方搬来了薛凯明家。他明明强调过,要去医院,不要和别人上床,但狄原显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徐岭含没有把不悦表现出来,他甚至笑了一下,“我想你了。”他说着,大步向前,想要去拥抱狄原,但立马被对方躲开了。
徐岭含维持着拥抱的手势,“学长?”
“你为什么会在这?”狄原又问。
“不难猜吧。”徐岭含笑道,“我昨天在你家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你,便猜到你是在薛经理家。”
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但狄原还是没有放下怀疑,“你为什么总是能找到我?”
狄原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徐岭含观察着狄原的表情,慢慢地说,“因为我……”他本想说‘爱’,又临时改口,“喜欢你。”这三个字说出口,接下来的话便流畅自然起来,“我担心你,你一天没有出现在公司,我便想尽办法到处找你。”
“你为什么能进天堂?”
“我伪造了邀请函。”徐岭含快速回答,“那个东西并不难伪造。”他看到狄原眼底的怀疑,但对方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冷酷地说,“你走吧,以后我们没有关系了。”
徐岭含一愣,“为什么?”他终于表现出愤怒,“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没有关系?”他上前一步,抓住狄原的手,“我们的身体也很契合,学长,和我做爱时,你是快乐的。”
被拉住手臂的狄原显过转瞬即逝的痛苦,对,他是快乐的。他和徐岭含的所有事情都是自愿,他享受和男人的性爱。
叔叔说自己没有错,是别人错了,但他真的没有错吗?为什么现在他却变成这个样子?
假如这一切错了,又是哪一步错了?是不是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去探究妻子出轨的真相。
气恼的徐岭含没有注意到狄原微妙的神色变化,明明之前对方还显示出迎合之态,现在却在自己表白之后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徐岭含气急败坏,他越来越重地捏紧狄原的手臂,“只是因为我看到了那时的你吗?你觉得羞耻,就要和我撇清关系?是我救了你。”
狄原疲惫地别过脸,“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
“那你为什么要光着身子呆在薛凯明家?你要像勾引我一样勾引他吗?”徐岭含口不择言,打断他的话。
狄原眼神一颤,像是突然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摇摆的内心陡然稳定下来,如同震荡到极点牛顿平衡球反而得到了平静,他慢慢地说,“我错了,我不应该勾引你,因为我并不喜欢你。我也没有勾引他。”
徐岭含说完就后悔了,但当他听到狄原说“不喜欢你”时,一时失去了道歉的力气。
他感到那个失去方向的狄原已经从爱和屈辱的迷宫里走出来了,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变得再一次不需要自己。
徐岭含的身体突然垮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狄原光裸的双腿。狄原没有躲,他感到对方沮丧地把脸埋在了他的腿间,毛绒绒的发丝擦过他敏感的皮肤。
“狄原。”徐岭含叫着他的名字,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最终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狄原到达民政局时,意外地发现妻子早等在了那里。她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瘦成了一副骨架子,素颜,眼角有着抹不去的疲倦。
两人相对无言,走进民政局,排队,签字,拿到了离婚证,就这样迅速而轻易地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狄原看着手里的离婚证,余光却在瞄一旁的楚依依,他不知处于什么目的没有立马离开,而楚依依也没有立即走人的意思。“我们聊聊吧。”他听到楚依依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微地说。
他俩进入一旁的茶餐厅,进了包间,狄原下意识地点了楚依依喜欢的食物,等到菜上齐后又有些怔然,而楚依依突然捂住脸,低低地哭了出来。“狄原,我欠你一个道歉。”
狄原垂下眼,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将餐巾纸递到楚依依手旁。
“对不起。”看到狄原的举动,楚依依猛地嚎啕大哭起来,“她走了。”楚依依哭得涕泗横流,她从来都很看重自己的仪容,现在却不管不顾,悲伤的情绪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走了。”她又说了一次,但这一次她的音量轻不可闻。
回忆把她拽回了康婕生命的最后一天,她早上睁开眼,发现康婕全身在流血,她擦掉,血又很快冒出来,鼻子里,嘴巴里……新的血液喷涌而出,旧的血液凝结在她的皮肤上。医生来了,但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让她准备好。暗示明显的话让楚依依的心瞬间凉了。
在那个满是血腥味的病房,康婕躺在床上,化疗让她头发掉光,脸部浮肿,已经看不出原来令人惊艳的容貌,但她弯成一道弧线的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光芒在其间闪耀,就像倒映在水中宁静的月亮。她握住楚依依的手,用她生命最后的力气,问,“依依,我们结婚吧。”
她们纠缠十多年,康婕游历花丛,一直不肯给予她承诺,她曾经一度放弃等待康婕,并且爱上了一个男人,但她没想到自己会以这么疯狂的方式回头,并听到这句她以为一辈子都听不到的话。
然而结婚这两字不再是她期待的幸福的开始,而是没有回响的空洞。楚依依哭得发不出声音,她用力地摇头,她怕她答应,康婕就走了。
康婕没有说话,一旁的律师掏出了一对戒指,康婕接过来,艰难地给楚依依戴上,然后她笑着将另一枚戒指递到楚依依眼前,“依依,帮我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