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睑微微下帘,望着他人,看不出喜怒:“你说。”
“小公子”两颦鬓发微湿。
“据地方情报,青城派第三代弟子白松府上进来有外人进出,而白松府内的人却鲜少有外出的。此前白松因与我派弟子相交,各派颇有微词,故青城门主令他在家休养不准外出。宫主也命我前来保护白前辈……单有异样下人即可查清,但根据其他情报,阴血刀魏杀昨日到了城内此刻正在碧溪阁中……”
“你要我做什么?”依旧是淡淡言语。
“小公子”抬起眉目,双手压得更重:“现下在下手边没有能对付魏杀的人,小人斗胆,想请乌公子治下魏杀以防事情有变。”
——
魏杀的刀,向来刀比人快。冰霜带冷,冷中自阴,出刀见血,是为阴血刀。
这一刀还没有完全施展,“霜雪刀”轻轻刺入空气,薄如柳叶的刀刃上一朵寒冰刻绘般的花轻轻一颤,徐徐地滑过眼前。
这时候窗外风微微起,灌满浴池的温水化出暧昧白雾,纱幔飘如柳絮。
烛火在锻炼完好的剑尖上不知疲倦地燃烧,蓝绿色火苗灼烧着雪白的花瓣,逼迫娇嫩的花蕊溶出点点雪水。
他甚至都还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剑,剑影闪现的时候,他的刀就自然而然地动了。
然后他便看见,自己心爱的刀上,正流下自己的血。
——
!!
魏杀惶惶踏住右脚,胸口他的刀入肉足有三寸,霜雪刀的寒气侵血削骨,落地凝冰。
他感到一股无声的寒冷。高手对招瞬息间的意识决定胜负,那一刻他不再出刀,甚至忘却那把曾虐杀英雄无数的爱刀,双手成掌,煞气云涌!!阴血刀下万千亡魂的怨气嘶鸣奔腾!
乌宁右手握剑,他出招了。
少康剑笔直地对准男人胸口,铮铮刀剑和鸣,霜雪刀深入骨肉。有一刹那乌宁感觉到自己碰触到了什么,他的神色毫无撼动,少康剑出招不退,只于瞬间刺破了那道阻碍。
献血狂涌而出,他侧身避开,单脚在倒下的尸体上一垫无声无息地把他放了下来。
魏杀的身体还很热,瞳孔挣得极大,乌宁看也不看他,只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很快便从怀里找出了一块牌子。
星辰映入井中清潭,一棵老樟树飒飒颤动几枚落叶飘着水面。风里马啸了两声,马车渐渐挺稳了下来。
车夫撩起一边帘子,很快从车里走下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长相乍看之下普普通通,过眼即忘,但若是再看几眼就不由觉得此人长得很有特色,那眼那眉那尖尖挺拔的鼻梁,虽不出众却让人难以忽略。两蹲石像守着的大门上挂着“白”字灯笼,他上前敲门,两下后门应声而开。
习武之人对脚步声格外敏感,大堂内一个面容周正英挺的男人听着渐行渐近的步伐,略显疲惫的眼中伤痛神色愈发浓重。他年岁看着更小一点,二十三四左右,旁边还有一男一女坐着,两眼通红,面容更加憔悴。看到院中灯盏下靠近的人影就飞快地站了起来。
“白兄弟。”
白松两步上前,楚容秀一把伸出双手反握住他的手臂,在他手下一抬稳住了他。
“楚大哥……”
他一脸千言万难以言说的复杂神情,楚容秀信上已知大概,他本不是推诿却让之人,此时见到小友如此伤情更是愧疚。
“是我的错。”他上前一步跨过白松,双膝一曲就向前头两人跪了下来:“白大哥,白大嫂,是在下连累了两位,连累了无辜受累的白小姐。小弟自会一力承担将千斤救出,就算是拼了在下这条贱命——”
“楚大哥!”白松一声厉喝饱含悲痛,楚容秀心口一动,又觉得凄楚起来。
他和白松相识之时正好也是白松这年纪,而白松则是刚刚从师门出来历练的小伙子,一身刚烈正气热血难收,两人你不知道我身份,我不在乎你名头,以武相交一见如故,当下就酒一壶灯两盏结为异性兄弟了。此后两人交往多瞒着众人,楚容秀毕竟年长几岁,他所在重天宫素来正邪难辨,门规也不甚严格,但青城派百年的名门正派清誉高于一切,他与人交往只要两人快活就好,也不需要让世人都知道。
这般过了七八年,却还是出了岔子。
“你说是血旗盟绑了小千金?”那厢白大哥白大嫂相互扶持着回去了,楚秀荣坐在堂中,接过白松递过来的茶。
“血旗盟早年妄图侵蚀我重天宫分舵,曾被我斩杀过两个分会主,还将他在西南一带势力打散,他对我记恨已久,这些年都不曾动作没想到……”他正懊悔愤恨之时,没注意到他的兄弟在他饮下茶水时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
“白贤弟。”楚容秀放下杯子,目光一抹温色在灼灼火苗之下如漫天春水脉脉晕染。
一如两人结拜之时:“你我兄弟相交七年,但只有短短七年,却让为兄见识到了不少往常见不到的人事。如此向来,七年,却有七十年这般长久了。你我七十年兄弟,足够了。”
他端起杯子做敬,在白松还未开口前一饮而尽。
“血旗盟约我去的地方在哪,龙潭虎穴我也闯得。”
领头的人提着一盏灯,四周夜鹰诡谲,绿火时隐时现,草丛发出呜呜之声,出来冷风让人心头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