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朔星挥挥手,道:
“去换回来,还用之前的。”
不多时屋里的气味恢复到熟悉的松枝气味,阴朔星挥退下人,而后以手肘撑在桌面扶额,之前小狼逃跑以后就一直想着怎么让他回来,如今人已经回来了,却反倒是手足无措,就这样一直将他锁在屋子里么?那还不如不比他回来……我到底想要什么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小狼?
小狼被锁了十日,除了小小,负责服侍的侍女以及来过几次又扫兴离去的阴朔星之外,一个人也瞧不见,正常人被这样锁久了就捱不住,小狼精神就开始有些萎靡,饭食也吃不下,他在黑影阁的时候就有些受风寒,之后车马劳顿匆匆赶到枯荣山庄也没受到好的休息,这几日一直嗓子痛还伴随咳喘,终于是发起寒热来了。
小狼这一病也是不得了,居然是是烧得人事不知,大夫来瞧,说是因为心有郁结故而才会久烧不退。
小狼的寒热烧了两日,正值伏夏,通过捂棉被发汗来降低体温的法子让小狼苦不堪言,阴朔星去看小狼的时候小狼正额上捂着降温的湿巾浑浑噩噩地说胡话,阴朔星在毫无知觉的小狼身边待了许久,小狼承受的苦难似乎通过冥冥之中的骨血联系让阴朔星也有所感受,他陪了小狼许久,夜深也不回屋,其他侍从也不敢随意置喙庄主的事情,苏绣儿夜里提了盏灯去敲门,屋里传出阴朔星的声音:
“什么事?”
苏绣儿回道:
“庄主,该安歇了。”
阴朔星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瞌睡醒来的样子,很清醒,似乎是根本一直清醒着的,他说:
“我知道了,绣儿你回去吧。”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的情绪,苏绣儿不是个笨女人,她眼中随着灯笼里的烛火摇曳黯淡一下,还是提着灯返回了。
小狼又昏迷一日好不容易熬下来,才幽幽转醒,他一醒过来就被服侍的侍女察觉了,连忙道:
“二爷,你醒了?”
小狼迷迷糊糊转动眼珠瞅了四周半天,意识才渐渐回笼,讷讷道:
“小小呢?”
侍女道:
“小少爷好着呢,二爷病了,怕把病气过给小少爷,所以不让他过来。”
小狼唔了一声,虚弱道:
“我睡了几天。”
侍女道:
“三日,二爷你不知你发烧过去的时候庄主一直守着你,你别怪庄主之前锁你,他是真在乎你啊。”
小狼头有些疼,小侍女话多,叽叽喳喳得,也辨别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他喝了药又昏昏睡了一会儿,再睁眼外头天色已经黑了,床头点着一盏小灯,可以瞧见床头坐着个人影。
阴朔星问道:
“醒了?”
小狼嗯一声,屋里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过一会儿他感觉到阴朔星动了,他一惊,就感受到阴朔星在摸他的脸,那一点灯光一点也不亮,阴朔星的脸隐在黑暗之中,小狼看不清阴朔星的表情,只听见阴朔星的声音传过来:
“你说得对,小狼,是我不明白。”
阴朔星这两日彻夜陪着小狼,瞧着他在鬼门关门口走一圈,长夜悠悠,他想了许多,他疑惑那时候怎么莫名其妙就和小狼不清不楚,也疑惑自己为何非要将小狼锁住才心安。直到清晰地感受到小狼生命垂危而引起他自己的内心绞痛,他才发觉,有样叫做共情的东西,自打在娘胎里被孕育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因为共情,所以就算生长的环境不同,他和小狼的命运却还是紧紧相依,小狼也才会一见面就对他钟情,小狼没骗人,是阴朔星骗了自己,明明也受到了小狼的吸引却非要忽略,所以才会在小狼和自己闹别扭的时候和他发脾气,因为很喜欢的情绪毫无宣泄的途经,整个人都变得焦躁易怒,在小狼面前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那个淡薄清雅的阴庄主,反而就像是暴君一样,对于可能会从他手上再次夺走小狼的黑影阁仇视万分。
最初争端刚刚产生的时候,小狼就说不明白的是阴朔星,阴朔星却自恃聪明又是哥哥,故而不愿听,现在才知最不明白是他自己,明明觉得眼前的人举世无双还非要将他贬低羞辱,却原来践踏的也是自己啊……
小狼虚弱地伸手覆住脸颊上那只有些冰凉的手,就像那年去冬园的路上,二人共乘一骑黑马,小狼用自己的手覆着阴朔星被冻得冰凉的手掌,阴朔星又一翻手握住小狼的手一样。
阴朔星握住小狼的手,小狼没有再躲闪,虽然阴朔星没有言语,但是两人之间存在仿若言语又胜过言语的东西,阴朔星低头俯身道小狼上方,小狼躺在床上被阴朔星的影子笼罩,这一刻却是安心非常的,他们的视线在黑暗中依旧能找到对方的所在,阴朔星盯着小狼的眼睛瞧一会儿,低头吻住小狼的嘴唇。
没有淡漠的抗拒挣扎,也没有刻薄的冷嘲热讽,在寂静之时才终于找回心之所属,这一吻也不知持续多久,似乎嘴唇和牙齿都要相融,不然等到要分离之时怎么会在心中产生恋恋不舍之感。
阴朔星喃喃道:
“小狼,是我的错。”
小狼笑了:
“明明是我先闯进来打乱了哥哥的生活。”
阴朔星额头抵着小狼的额头,两人鼻尖蹭鼻尖,居然不约而同像是小孩儿一样笑起来,就像是闹了不开心的稚童,相互道歉又重修旧好,拉钩上调,就算是再傻再天真的誓言,也值得当真。
阴朔星与小狼相拥着睡了一夜,一觉醒来,阴朔星发觉自己不但和小狼心意相通了……连小狼的感冒也一起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