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近乎要相撞上,炙热的鼻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徐远分不清是他在紧张还是宋宇泽更慌张。打着商量,他态度没头先那么坚决了,央求道:“你……我去把许医生叫来……我有话想跟她说。这事你别再管了成么。”
说什么?说他要继续手术,说他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自己的?道不明由来的干涩苦味在嘴里蔓延开,宋宇泽失神打量着那张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颤动的睫毛,徐远垂下眼睑的那一刻,宋宇泽粗喘了一口气,合紧双眼隐藏掉内心深处快要逼疯他的苦楚,不由分说地吻上去,“唔……”没料到他来这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男人瞪圆了眼睛。直到宋宇泽的舌头扫荡两下他的贝齿,缠着他的软舌贪婪地猛吸,徐远终于记起要推他,可是宋宇泽三步两步反而轻易将他反推到雪白的病墙上,更加忘我的汲取徐远口中,仿佛带着甜味的唾液,这样,他才稍微感觉不那么苦。
被亲到缺氧,迷迷糊糊间,徐远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的,脸颊湿漉漉的,好像是宋宇泽的眼泪,嘴角染着来不及下咽,混合了两人口水的银丝。喉咙有点发痒,徐远侧头清咳几声,宋宇泽还在用身体困着他,把徐远按在墙面上,制约他的活动。
捧起他的脸,宋宇泽自觉满心满口都盈满了对他爱意,沉思片刻,他一字一顿说道:“把孩子留下来,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徐远,你知道的。”如果不是他的,他会瞒着男人暗地里送走,过后让徐远再生一个流淌着他的骨血,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他太想要,太想要徐远为他生孩子。有了这个爱情结晶,徐远便再也逃不掉了,这比结婚证书什么的好用一百倍。宋宇泽笃定了主意,语气顿时平和不少,趁着徐远尚处于呆滞状态,他继续诱哄道:“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我会养的。”
徐远并不稀罕他愿不愿意养,若是真生下来他自己也可以养活,可养孩子哪有这么容易,并不是保证他不饿死就行的,不过宋宇泽这话竟或多或少令他稍感安心——有人期待他肚里生命的降临。
两下清脆的敲门声把徐远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先生这话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徐远和宋宇泽回过头,看到侨逸明的瞬间,徐远不知怎地,膝盖发软到差点没站住。
“要不要留下孩子,”侨逸明倚在门廊处,不知他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扭开门进来的,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听到了宋宇泽期望徐远能留下肚里孕育着的小玩意。无视宋宇泽敌意满满的眼神,青年眼含笑意望着徐远:“这事我觉得还得徐远自己来决定,毕竟孩子得从他肚子里爬出来不是么。”
转回视线,宋宇泽感到徐远几乎要滑倒到地上,撑着他,宋宇泽的薄唇贴上他的耳际,突来的温热气息惹的徐远打了个小战栗:“他也有份?嗯?”
没等到徐远的回答,宋宇泽独自低头思忖了小一会,攥紧拳头朝侨逸明走去。徐远不怕他们打起来总有人会受伤,只是宋宇泽,侨逸明相继地出现和眼下所有的这一切,计划被完全搅乱,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之间,徐远抓不到最初的那根线,思绪实在是过于混乱了。
慌乱中他深感这两人若是打起来势必会引起不小风波,到时候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人围上来一道看他徐远的热闹,发现他不仅是个能怀孕,半男不女的双性人,还会知晓他与这两个男人同时有染,才闹出这种不知肚里的孩儿是谁的骨肉这种下贱臭婊子才惹得出的大笑话。
徐远拉住宋宇泽,眼带哀求:“……别……别在这闹,我求你了,别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徐远此时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大对劲,宋宇泽不亏是多年的枕边人,知道这是他处于崩溃边缘,压力过大的表现。盯着徐远扯着衣角的手,宋宇泽压下心头的狂躁,将就的敷衍他:“我没想闹,只是有些话得说明白。”
此时,以为他们该谈得差不多,许春梅算了算时间,进房后她能感觉到气氛仍不理想,宋宇泽叫了声许姨。许春梅扫了一眼门廊处的青年,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复又转回视线瞧见满地狼藉,徐远痴痴地唤她:“许医生……”许是有些心虚,女人有意回避着徐远的目光,只说:“小远,我之前给你开的不是打胎药,孩子现在还是健康的……宇泽,你把小远带回去你们俩再好好商量,不要在这种事上耍脾气,确定要了再来找我做孕检。”
“麻烦您了,许姨。”宋宇泽说。
“……”徐远突然就笑了,敢情是被人耍了,他该知道的,跟宋宇泽扯上关系的人自然不会站在自己这边,这两日服药时的煎熬现在看来连笑话都不如。“请你们出去,我要换衣服。”背过身,徐远说。
门外,宋宇泽仔细聆听许春梅告知的一些孕期相关事项。末了,他松了口气,说自己知道了,但徐远这事许姨你怎么今天才告知我,如果孩子真被打掉了……想到这个可能的结果,宋宇泽神情凝重地止住话头。
提到这个,许春梅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坐在病房外等徐远出来的俊美青年,那天她确实准备好了堕胎药,然而这人比徐远先一步来到诊室,说他是徐远正在交往的男朋友,虽说她不太相信,宋宇泽跟徐远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是看在眼里的,徐远甚至愿意为宋宇泽将养身子喝了好几年中药,男朋友?怕不是插足者吧。
不过许春梅还是按他说的换了药,当然,她有自己的考量——双性体生育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医学课题,奈何这类人在社会中所占比重少得可怜。若是徐远能在她的指引下成功分娩诞下一个健康的婴儿,这无疑对现代医学的发展提供了一份珍贵稀缺的相关数据。今天怕是瞒不住徐远了,许春梅思索了大半夜,决定让宋宇泽来一趟,多一个人劝说徐远无论如何总是好的。
徐远推门而出的当口,宋宇泽便迎了上去:“徐远……”,同一时间,侨逸明站起来一并看向他。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沉默诡异的大三角,宋宇泽用眼神告诉他:我们之间需要谈谈,而青年则是一瞬不瞬,用不明含义的目光跟随他。
甩开宋宇泽的手,徐远对侨逸明说:“我们回家。”
车厢内,方才医院内沉闷不安的氛围似乎被带了进来,徐远意识到侨逸明这是要把他带回半山腰那幢别墅,其实现在他更想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寓。“你有没有想过,”从医院停车库出来,一路无言开上了高速路,侨逸明冷不丁开口问他:“如果孩子是我的。”青年这话能解读的途径未免有些多,徐远梗着脖子看向窗外:“我不知道是谁的,也不想知道。”闻言,侨逸明漠然地看向前方,不再说话。
保安放开门闸,驶入前院,两人看见一台亮蓝色的超跑停在那便知是侨逸杰来了。
解开安全带,徐远急切地想要落车,侨逸明前倾着上半身突然握住他的手腕,过大的力道捏得徐远生疼。不让他走,又不同他吵架,这是在玩哑谜吗?徐远带着火气奋力挣了几下,侨逸明倏地松开,导致一个重心不稳,男人侧倒在挡风玻璃前,前额差点撞上内部坚硬的手工皮面。侨逸明仿若自己不是始作俑者一般,径直下车,把徐远丢弃在车内。
第64章
书房内,三台毗邻而放的电脑共同运作着,拉紧窗帘的缘故,室外的阳光一丝都逃不进来,虽然不影响视觉,阴沉的内屋因而带着少许沉默和压抑。配戴单边耳机,侨逸明面无表情,远程操作着本该今早亲自露面处理的几项公司业务。
虽说侨逸明往常对待下属就挺公事公办不苟言笑,没多少人情味,今日隔着屏幕,青年出众的面容在科技感十足的荧色冷光映射下,更是平添几丝冷漠。那头好几个同他开会的核心人员无一不感觉到围绕在青年周身的超低气压,老板今天不好惹,众人都怕踢到铁板,因此比往日更战战兢兢了一些。
前几日在餐厅闹得不愉快后,亲眼目睹徐远坐上某个女人的车,尾随其后,本打算哄哄徐远再送他回家的侨逸明凭着某种直觉跟了上去。倒不是说他喜欢当个跟踪狂,只是当时没找到好的时机露面罢了。
思躇良久,他捡起那个女人丢进垃圾桶的几张纸,侨逸明不具有相关的医学常识,上头各项高高低低的指标代表什么,一开始自然没能看出有何不妥。不过结合徐远突然落荒而逃,连从他身侧走过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侨逸明隐隐感觉蹊跷。
拿着那几张“废纸”去请教专业人士后,一切都明了了。
孩子,侨逸明一向是不感兴趣的,反而更能挑起他兴趣的是,看样子,男人该是知晓了这件事吧?他会怎么做?会不会以此作为筹码期望换取更高更好的生活,比如说撒着娇让他买个房放到本人名下之类的,亦或是登堂入室妄想得到更多?
侨逸明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那女人有次意外怀孕了,却一直瞒住他,直到肚子大得实在太明显。她依偎着他,娇滴滴的让他娶她过门,还同他规划着该在哪买房,在哪建构一个符合她想象的家,更多地是问他什么时候带她去见家长。
女人家境还算富裕,不过相比他而言还是普通的。好在父母极少会干涉他的私事,母亲甚至希望他们兄弟俩赶紧找个女的生孩子,免得老太爷太过宠爱二伯女儿生的小曾孙,二伯母趾高气扬的总抱着他在众亲戚面前炫耀,每每看得她怄了一肚子闷气,私下更是催得紧。
要跟她结婚吗?侨逸明想了想,算了,虽然她很乖挺讨他喜欢的,可自己对小孩子这种又哭又吵,完全无法自理生物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致。一番权衡之下,他态度温柔的让她去打掉,女人说什么都不肯,哭闹的泼妇样惹得他对她再无半点怜惜。总之,那次之后,侨逸明对这类事产生了心理阴影,跟女人做爱时必定会戴套。
没想到,徐远这种外表极富男人味的双性人也有怀孕的可能。徐远会怎么做?侨逸明在等,等徐远什么时候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