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一脚踩在棉花上,但是却被火焰包围,橘色的热浪拍打着裸露在外的皮肤,眼前出现一道道的透明波纹。
可是从内心深处陡然冒出让人手脚冰冷的悲凉,余巯的后背靠着冷硬的墙壁,他很生气很想给宋溯一拳,让他闭嘴,不要这么的咄咄逼人,胡搅蛮缠。但他没有力气,疲惫层层叠叠的包裹着他,手指握不成拳,好像连勾勾手指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他觉得自己的状况很可笑,既生气又难过,情绪波动过大,余巯张张嘴,嗓子干疼嘴唇好像失去水分,眼皮发烫睁不开闭不上只能眯缝着眼,徒劳的胀大嘴说不出来话。
宋溯被余巯的样子吓懵了,刚才说出来的话不经大脑都是气话,他顶多就是放放狠话,在床上欺负欺负余巯,哪里舍得那样残忍的对待余巯。
宋溯没想过就是这么几句话就能把余巯气成这样,身体筛糠似的抖动,像一条处于濒死状态拼命摆尾的鱼,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余巯,我错了,你先冷静冷静,你别这样吓我。”宋溯原先那种要把人吞吃入腹的气势没了,将人捞进怀里,抚摸余巯的背给他顺气,“说句话行不行,我再也不敢逼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吗?你高兴了就对我笑笑,不高兴就就甩甩脸子,我都愿意受着,别这样啊。”
余巯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了,宋溯说得这么好听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是会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余巯深陷在过去的阴影里,他走不出来,没有人可以让他摆脱那份委屈。
眼泪最终还是不受控制的掉落,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余巯感受不到宋溯的焦急,也看不见他用指腹擦去怎么都掉不完的眼泪,他只是张着嘴无声的哭泣,时不时因为哭嗝导致呼吸一滞。
宋溯的嘴张张合合,神色紧张。
余巯看不见,他的脑海里反复放映着过去的一幕。
冯茗坐在地上大哭,手指在地上乱抓,指尖都被泥土地擦破了,双腿不停的晃动暴躁的踹向余巯,甚至还在地上打滚,指着余巯手里的小汽车说,“小偷,你偷我的玩具。”
“这是爸爸送我的礼物,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你是坏小孩儿。”
不是的,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余巯好像失声似的,面对冯茗的哭嚎木木的站在原地,求救的目光看向宋溯,谁知对方的眼底满是怀疑,震惊的看向余巯,隐隐藏有责备。
“我没有,这是怪叔叔送我的。”余巯不肯把玩具让给冯茗,用力抓住小汽车的轮胎往后拽,冯茗一撒手余巯往后退几步勉强站稳,冯茗却一屁股栽地上哭的更大声。
当时的情况很乱,大人们出来时余巯眼睛红红的追着冯茗打,“不准你骂我爸爸。”
冯茗的脸上有被挠出来的抓痕,余巯坐在他的身上,小拳头挥向他的脸。
宋溯不但没有帮他揍这个小坏蛋还拉住他的胳膊拽他起来,余巯的腿和肚子被冯茗趁乱踹了好几下。
“你才是坏孩子。”余巯抢回属于自己的玩具,认真的说,“我是爸爸的好宝贝。”
心思单纯不活泼还不爱说话的孩子似乎在某些方面容易吃亏,混乱之下余巯没有听到宋溯说什么,等耳边清净下来时才发现宋溯被家长带回了家。
余望接到电话赶过来,拿出湿巾温柔的擦擦余巯哭花的脸,细声细气的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宋观贪婪的盯着余望看,忽然对上余巯的视线,没由来的心里发慌。
“玩具是怪叔叔送的,爸爸,我没有乱拿别人的东西。”
“爸爸相信宝宝,但是陌生人的东西不能乱收,还给叔叔好吗?”余望吃力的抱起余巯走到宋观身边,“你的东西我们要不起不敢要的,以后不要随便接近我的宝宝。”
宋观来得晚,冯家的宝贝受了气在一旁吵吵的他头疼,还没说上话余望就过来了。那张脸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嫩气,身形也像是没发育完全的十几岁的学生,唯独眼神充满了坚毅。
冯茗很讨厌,冯茗的家人也很讨厌,他们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他们父子俩个,言辞间充满了不屑。
宋观越看余巯越顺眼,打断他们的话,“你们想对我的儿子怎么着?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爱人,这种行为不仅仅是过分了吧。”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余望傻眼,冯茗的家长面色各异,他们怎么没听过宋观有儿子还有个同性爱人?
余巯不记得后面的事情,他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宋溯的背影和不信任的眼神。
这件事变成一颗种子,生长在没有太阳的地方,吸收了太多的负面情绪生长,破土而出伸展着柔软的蔓,一点点缠上余巯的脖子。
自从这场闹剧匆促收场后余望带着余巯搬家了,直到上高中余巯才碰到宋溯,宋溯的变化太大了,人前人后两个模样,尤其是面对余巯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限制级画面。
余巯的变化也很大,从白白软软的雪团子变成了小黑球,宋溯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宋溯,我只问你一件事。”过了几分钟,余巯从一样的情绪中解脱,声音嘶哑,“六岁那年我跟冯茗打架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要用怀疑的眼神看我?”
宋溯在心里想着说辞,思考如何令余巯消气,消肿不久的半边脸自动开始疼起来,悲哀的想,卖个惨可以求余巯打另一半脸吗?结果冷不丁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十几年前的事太过于遥远,宋溯能想起来是因为玩得很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而且当年软萌的小余巯下手是真的不留情,之后听家长们的闲谈宋溯才知道余巯在幼儿园也经常跟小朋友们打架,至于原因大人们之间的谈话总是遮遮掩掩,意有所指的,小时候的宋溯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余巯需要保护呢,大概是因为太可爱了,软软的叫他哥哥,眼睛非常好看,宋溯的保护欲直接到达顶峰。
“啊?”宋溯吃惊,“我什么时候帮着冯茗那小子了?我一直都看不上他啊,要不是一堆人一起玩我根本不想理他。”对上余巯质疑的眼神,“你对我的误解……”宋溯恨不得对天发毒誓,“我小时候最喜欢你了,天天给你买奶糖吃,你都忘了?”
“是什么造成你对我的误解这么离谱?”宋溯痛心疾首,“你就因为这件事一直看不上我?对我的示好无动于衷?”
“这不是小事。”六岁的余巯伤心了很久,他的内心记住了那种痛,无法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