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以诡异的姿势侧翻着,左侧着地,驾驶室的一面被封死。前挡风玻璃已经碎了,撒了我一身的玻璃碴子。
我颤颤巍巍地从破碎的前挡爬出,才发现自己的车是停在了对侧的非机动车道上,车尾甩到树上又被反弹回来,才导致了侧翻没倒。
所幸对侧车道车少,非机动车道没人,机动车道上零星的几辆车也紧急避让开了。虽然场面一度非常混乱,但好在没有发生连环碰撞。
我用胳膊撑着马路牙子,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我被吓得不轻,魂都差点飞了,心跳直接干上一百八,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手臂和额头受了些擦伤,已经开始流血,但我感觉不到。右脚在车体翻滚的过程中卡在刹车器那里扭了,一阵阵钻心的疼。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的车,还算质量过硬,只有车头撞得比较严重,车身大体还完好,但是车顶凹陷下去一大块。
我惊魂未定地跪在地上喘气,却突然隐约地听到了俞衡的声音:
“何砚之?何砚之?!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还在吗?”
我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我的手机被甩在里车身不远的地方,屏幕已经碎了,但通话却出奇地没断。
糟了!他女儿还在车里!
我才因劫后余生而平复的心跳再一次狂飙起来,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我顾不得浑身虚颤使不上劲,跛着一只扭伤的脚跳到车前,拼命打开已经变形的车门,看到安全座椅还好端端地固定着,孩子似乎没受什么伤,只是因为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我试了试她的呼吸,还算平稳。我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谢天谢地。她要是死了,估计俞衡要恨我一辈子。
我把女孩抱出车来,但随着我的动作,车体竟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因为车尾部被甩上了马路牙子,车身离地面实际上有一点空隙,所以停得并不稳。我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后撤一步,却忘了右脚的扭伤,顿时一阵钻心剧痛,我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我疼得冷汗涔涔,但我摔倒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我拿我的身体给她当肉垫,没让她再次受伤,等我稍微缓和过来,立刻把她放得离车体更远了一些。
我想找个人帮我忙,但附近好像并没有行人经过,马路上那些高速驶过的车辆,似乎也没有几个愿意停下来帮我。
我的右脚疼得太厉害,暂时没有办法爬起身。而俞衡还在电话那头疯狂地喊我,我听到他的声音非常焦急甚至带了哭腔,不想让他担心,只好趴在地上先去够手机。
“何砚之?!你到底在哪?我马上过去!你到底在哪?!”
我被他吵得心烦,胳膊往前够,脚就不自觉地往后蹬。中途我好像不小心踢到了车体,但我没有在意。我总算够到了手机,举在耳边,对他道:“祖宗,别叫了,你女儿没事。”
然而就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扭头一看,只见那本侧翻着,却因我屡次三番触碰而彻底失了平衡的小跑,正缓缓向我倒来。
我根本来不及逃跑,右脚的伤也拖累得我想跑都跑不掉。于是我被砸了个正着。
车顶的凹陷拯救了我,让我没有被整个下半身都碾成肉饼,但车门附近坚硬的金属,却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砸在我的腰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腰斩了。
身体好像被切成了两半。
手机从我手中滑脱出去,我甚至听见了自己的骨骼断裂的声音。我因为痛苦而拼命地嘶吼,我相信俞衡听到了我的惨叫,因为手机里的声音突然中止了。
意识迅速被抽离,我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嗡嗡地响,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世界黑暗了。
人生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奇妙到你永远不知道塞翁失马到底是福是祸。谁能想到死里逃生之后,竟然会乐极生悲。
我记得我爹死前曾跟我说过:何砚之,你会遭报应的。
那时候我玩世不恭,只盼着他快点死,笑着对他说嗯。
我早就知道我会遭报应,用不着他说。
只是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