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只见一地的尸首和鲜血,床单上浸透的鲜血还没有干,产下的胎盘掉落在地上。窗户大敞,疾风冷雨疯狂地扑打着窗台。
培逃跑了,孩子也不见了。
元凛提着剑,领着宅中所有侍从,带了几只凶猛的猎犬,顺着隐约的鲜血痕迹追了出去。
闪电一次次地劈开天空,照亮了黑暗的雨幕,元凛骑马循着猎狗追了出去,撕心裂肺地吼着枭兽的名字。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对方蹒跚狂奔的背影,可到了近前,发现不过是摇晃的树影。
突然猎犬们停了下来,围成一圈,对着什么呲牙狂叫。
元凛远远地瞥见了一抹白色,催马上前才看清楚,那是一袭染血的床单,其中裹着一个婴儿。
不,是一个枭族的幼兽,皮毛油亮,双目乌黑,张着小嘴,哭得无声无息。
他用剑尖挑起了襁褓,气急败坏地喊道:“畜生!快给我滚出来,否则我把你的野种喂狗——”
回答他的,只有更加猛烈的雨声。
“畜生!”元凛手一翻就要结果这个刚产下的小生命,但侍从突然来报,他们所入的山林发生了滑坡,情势十分紧急,必须立刻撤离。
元凛一腔愤恨无处发泄,无奈随手将小枭兽扔到下人处,不甘不愿地离开了危险的林子。
几年间,他继续搜寻着枭兽的踪迹,同时将那只恶心的小野种当做野狗般养着,整日拴在柱子旁,命下人偶尔丢一些残羹剩饭给它,吊着一条命。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年后,元凛终于找到了藏匿培的族群,并在当晚,背着弓箭、握着长剑,带人包围了枭兽的巢穴。
“一个不留。”冰冷的命令,注定了在场所有枭兽的命运。
血腥的杀戮中,他浑身浴血,破出了一条血路,一直冲到它们拼死守护的山洞。空旷静谧的洞穴将平时微小的声音放大数倍,他听到了培痛苦的叫声。
“啊、啊——”
培……
那个欺骗了自己感情的贱货!
蓦地脑中警铃大作,他向侧面灵活地一跃,同时回身向后斩去,正好砍断了一只枭兽的手臂,它疼得嗷嗷惨叫,却坚持着站了起来,继续向他扑去。
几个回合后,元凛将剑从它的胸膛抽出,厌恶地甩掉剑刃的血迹,继续向里走去。绕过蜿蜒的石洞,他走到了隐秘的石室。
一只枭兽双腿大张地躺在中央,黑乎乎的东西随着粘液排了出来。听到了动静,它艰难地抬起了上身,瞬间僵住了身体,石化般定格住了极度惊恐的神色。
“培,好久不见。”元凛缓缓走上前,弯腰注视着它和它刚生下的小兽,脐带还连着母体。
枭兽挣扎着伸出手,扑腾着想要抢夺自己的孩子。这一次,没有了精心的照料,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它早没有了当初杀人逃跑的力气。
元凛高高举起了宝剑,残酷落下的时候,他看到了它眼中饱满生动的绝望。
他一剑刺死了新生儿,而后齐根切断了枭兽的双腿。
凄厉的嘶吼声后,它昏死了过去。
元凛抓着头发将它的头抬起,重重磕到坚硬的石面上,反复了几次,它又醒了过来,口中发出微弱的呜咽。
“这都是你自找的,畜生。”
他还是将它带回了家。经过一番医治,好不容易它才活了下来,原本健壮有力的长腿变成了空荡荡的丑陋创面,它躺在铺满枯草的囚笼里痛苦呻吟,偶尔用舌头舔舐伤处,缓解绵延不绝的疼痛。
四周暗无天日,铁笼好像放在无人经过的柴房中,每隔三五天,才会有人进来,将一盆稀烂的猪食扔到它的面前。
两个月它的伤口才长好。安生的日子没过几天,毫无预兆地,它被几个壮汉抓了出来,双手被铁锁拷在背后。
它抬起头,又看到了那双冰冷无情的蓝色瞳眸和抿紧的嘴唇,和他砍断了它的双腿之时,同样的神情。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它木讷地转过眼珠,那时一个面容丑陋的中年男子,正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大人,不瞒您说,这个雌马少说也得三十多岁了,还是个重度残废,就算我买了过去,也是白白浪费粮食啊。”
元凛收回放在培身上的目光,漠然地回道:“带走吧,白送你了。”
“嘿嘿、嘿,好好好!”奴隶贩子点头哈腰地道谢,而后一挥手,身旁的跟班将早就备好的麻袋掏出来,就要将眼前这只装进去。它扭动着身躯拼命反抗,嘴里发出模糊的叫声,就像求救一样。
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元凛听到一声闷响,雌马的声音戛然而止,奴隶贩子们小声嘟囔着把它抬走了。
没过多久,在他后悔之前,就收到了它的死讯。
执着了数年的执念,终于以这种形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