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小声地“哦”了句,站在一旁陪着他。
半晌后男人转过头来,看向她,“书房里的那幅画,还摆在那吗?”
一门之隔,房内的大夫正坐在床边,屏息认真为青年把脉,像是发生了什么异样,他眉头紧锁,兀自收回手,脸色凝重地看向床上的人。
“你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吗?”
青年摇摇头。
“刚才那位是你的……”
“爱人,”他答得很快,看进对方眼里,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松手的人。”
大夫看着青年坚定得有些偏执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在静寂的房间内响起,而随着那张张合的嘴,青年本就苍白的脸,血色一点点的被褪去,最后,就连那眸内的光亮也被熄灭了。
尹陵在两柱香后,再次看到了那个卷轴,里面的画被抽出——
仍是香艳糜烂的春宫图,这次却是他跟赵亭桉在洗鸳鸯浴。
碧水荡漾朦胧,二人衣衫半解露出大片风光,湿漉漉的薄纱黏在腿间,使得那禁忌的部位若隐若现诱人犯罪,被压在下方的人一双含了水的眸子更是情意绵绵,红唇半张像在喘息浪叫,浓厚的色欲扑面而来。
他神色平淡,聚精会神地看着整幅画,像是要把当中每一处细致都刻进脑内,半晌后他将画重新卷起,扔给旁边的婢女。
“我要出一趟门。”
婢女惊讶,“这么晚了,您去哪呢,不去看一下何大人吗?!”
男人没理会她,整了整衣服,径直迈步离开。
“何大人、何大人他看不到你会难过的!”婢女高喊一声,她总觉得一定要把他留下来。
尹陵停住脚步,转身回过头,俊朗的面容上竟有些肃穆,他看向婢女,“世宁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我现在有急事,等不了明天再去。他早上起床前我会回来,你让大夫开点安神药,他自然会睡的安稳。”
说完,他没有再留任何机会,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去。
婢女失神地看着男人背影,身后房门忽的“哗啦”被打开,她看到大夫从里走了进来。
未等她开口询问,走出来的人便先抬眸看了她一眼,古怪地张张嘴,眼角的余光不住的扫向里面。
婢女有些疑惑,透过他直直看向房内,瞳孔在看清里面后瞬间被瞪大,她惊得小退半步,月光照的脸惨白。
只见那偌大的房间内,空空无人。
同样清冷惨淡的月色落在乌城每一处地方,已近子时,街上仅有几个小贩满脸倦容地收拾东西回家。黏稠湿热的风打在皮肤上,惹来几分燥热,尹陵孤身走在大街上,转过朱红色的墙,绕过坑坑水洼,路过破烂的摊子,他在一栋府宅前停下。
伸出手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听得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门锁被叮当打开,赵亭桉那张脸出现在眼前。
“你、你怎么来了?”
尹陵眉目淡然,看着对方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径直问道,“我可以进去么?”
“不是……那么晚了,你来干嘛?!”赵亭桉扯出一个笑容,像是不经意地把手拦在他面前。
“什么时候我来你家了还要挑时间?”尹陵难得的强硬。
赵亭桉手抖了抖,他有些慌张,急急接道,“不是!我只是有些惊讶……”虽是这样说,但横在他面前的手还是没有放下。
尹陵盯着他那只手,面容说不出的冷,他慢慢开口,“你是下定了决心不让我进去?”
赵亭桉脸白了又白,他久久沉默下来,僵持间,终是轻叹一声,后退一步让他进去。
而距离二人八百米的牢狱内,烛影明暗不定,里头几百名的犯人皆是面无表情,诡谲的气氛下,本应在床上待着的何世宁出现在阴冷的大牢里,没引起一个人的注意,决绝走向了最深处的牢房,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杂乱的稻草凌乱散在地上,发锈带红的铁链铐住里面囚犯的手,他不同于其他犯人,衣冠楚楚绣有奢华的金线,穿戴整齐挂有一玉佩,未曾受过丝毫酷刑,但他又比任何人都要像囚犯,因为他像死尸般的趴在地上,四肢扭曲怪异,像只蛤蟆般背对门口,头抬起盯着血迹斑斑干涸的墙壁,一语不发。
青年看着那正中央行迹诡异的人,在死寂的牢房内,兀自开口,“你不是想见我么,我来了。”
“嘻嘻嘻……”像是戏子被毒哑了嗓子发出嘶哑尖锐的声音,趴在地上的人慢慢转过头——
惨败暗淡的光线下,那个人一张脸血肉模糊,五官像是生生被人挖出来般血淋淋的,只留一双细长恶毒的眼睛,在散乱的头发覆盖的阴影下,极其怨恨地盯着青年,就像个活活被人扔进火里,混身浴血冲出来的似鬼非人的怪物。
何世宁倒吸一口气,抓着门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