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没怎么变化地说着这些,眼圈却渐渐泛红。
路萧也不知说什么好,沉默地拥抱住他,缓缓抚着他笔挺的脊背。
过了约摸半个月,即将进入深冬。
虽然腊月还未到,宫中上下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事宜了。
路萧却一日比一日清闲下来。他在凤国已经待了五年,早习惯了凤王宫里生活的日子,只是像个宫妃一样被豢养在后宫里,怎么都有些寂寥。
凤二已经开始逐渐抽离朝政,打算让六王子接手了。他这两年越来越爱和路萧腻在一处,说得最多的就是等他退下来,两人一起云游四海去。路萧心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然而凤二说了,他就愿意等——他知道凤二是怕极了同他分开的,因此即使心里想出去走走,也要一直等到凤二闲下来那日。
这日又下了一场鹅毛雪。
路萧坐在窗边整理着这些年的笔记。清丽端正的小楷一页一页写下来,看着非常赏心悦目。
窗外是寝宫内院,凤二搜罗种下的各种奇花异卉大多都已凋零了,寒梅却开得正好。
看久了,他有些疲倦地抬起身子,揉一揉眼睛,锦年在这时从后院门走了进来。见到路萧,恭敬地行了一礼:
“叨扰了,公子。宫外来了个人,说求见您。”
“见我?”路萧有些惊讶地放下鹅毛笔。他在凤国无亲无故,何人会来求见他?
“他说他有您一块玉佩,是来还给您的。他说您一听便知道了。小的们本不想扰公子清净,但看他言辞恳切,且好像赶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所以进来通报公子一声。”
“我的玉佩?”路萧本有些莫名,忽然全身一震,“快,快叫他进来!”
锦年走了出去,路萧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踱几步,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
他很久没有见到从前的亲朋旧友们了,只从与白雁行空青等人的书信和凤二口中得知一些楚国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白雁行和沿风过得很好,这么多年这对冤家虽然吵吵闹闹不断,但白雁行竟然真的对沿风确定了心意,一直走到今日。
白术生了一儿一女,空青接手影部以后在楚国有了很高的威望。
白雁行信里偶尔也会提起楚王,每每路萧都会反复研读那几句短短的话,心中愈发思念父亲。
楚王虽说了不见,到底还是时常提起他。
如今楚王已经年近五十,没了年轻时候的锐气,精神却越来越足,白雁行甚至开玩笑说万一再起战乱王恐怕要取代他披挂上阵。就算这样,王还是立了新王储,是尚且年幼却很是聪慧的十一王子。
然而,白雁行已有两个月没有来信。
路萧一直有些担忧疑虑,随着沿风到来,这疑虑便更加清晰。
沿风这时前来,是为了什么?
锦年没一会儿便再次从后院门走入,身后跟着一青衣男子,一身简素,显得风尘仆仆的模样。
果然是许久没见的沿风。
路萧看到他很是惊诧,轻轻“呀”了一声。
沿风的模样实在太出乎他预料了。
他每一次见到沿风,莫不是跳脱灵动的,说什么都是笑嘻嘻的脸,仿佛没有什么能叫他发愁。
如今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脸上那一点软软的包子肉全都消失了,眼眶微微凹陷下去,甚至长了淡青的胡茬。
路萧见他憔悴成这样,禁不住皱起眉头,屏退了下人。
两人相对站着,路萧正要说什么,沿风看了他一眼,突然直直跪了下去。
路萧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扶他,沿风却抬起脸来看着路萧,那眼神叫路萧心里颤了颤。
“殿下,”沿风刚一开口,眼泪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求您……救一救白将军。”
他手里干巴巴地拽着那枚玉佩,头一次显得狼狈而局促。
“你别急,发生了什么?雁行哥哥怎么了?”路萧也是一惊,却还是显得很镇定地询问缘由。
哪知沿风下一句话,直接叫路萧懵住了:
“白将军他……他下了死牢,明年开春便要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