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已是初夏了,屋外有幽幽蝉鸣响起。薛少凌最为苦夏,正枕在婢子膝上酣睡,而婢子则不急不缓地给他扇着风。
隐隐约约间薛少凌听到有人关切地问:“阿兄他不曾为难你吧?”
另一个人答道:“不曾。”
薛少凌像是做了个好梦,唇边带上了笑。
有趣啊有趣,一对苦命鸳鸯硬生生遭恶人拆散,真是叫人可惜。
薛少凌心中一乐,睁开了眼,真巧瞧见薛子清与屈敖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他眸光灼亮,天生便带着几分戏谑般的恶意。
屈敖被那灼人的目光一看,心咯噔一跳,心道这混世魔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而不管是什么主意,回去后总免不了被他一通折磨。
屈敖看了眼面带欢喜、重新坐定的薛子清,又和往常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地立在一旁。
他早夭的弟弟若是能活着,定然会像薛子清这样善良而天真——薛少凌这种魔王再世般的煞星世间肯定罕见。
可惜他的家人都已惨死屠刀之下……
薛少凌不知屈敖难得地被勾起了对家人的哀思,结束了一上午的听讲,他伸了个懒腰,着人去告知薛老爷子自己午饭不在家里用了,要去找他病秧子未婚妻培养培养感情。
未婚妻和薛家门当户对,薛家以前有将军,她家以前也有将军;薛家后来出了宰相,她家虽然没出,但出了个皇后。两家老爷子都可谓是位极人臣,荣宠无限,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可惜被指腹为婚的两个小辈一个成了纨绔子弟,一个成了病秧子。数来点去,这一辈里头竟没有一个能看的!
薛少凌带着一群狗腿子一路扫荡,搜罗了不少奇巧玩意和特色吃食直奔未婚妻府上,招呼都不用打,径直去了未婚妻的院子里。
未婚妻依然半躺在病床上,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带着常年不见日光的病气。见薛少凌风风火火地来了,未婚妻抿着唇微微地笑了,软声喊人:“少凌哥哥。”
薛少凌捏了捏少女的鼻子,打发左右退下,亲自喂她喝完粥,自己坐到桌边大快朵颐。这边的厨子是他重金请的,只为少女一人做吃的,旁人都吃不着。
少女见薛少凌吃饱喝足,才又开口:“少凌哥哥,听说你又胡闹了。”
薛少凌眉头一挑:“哦?怎么说的?”
少女说:“阿爹说了,你用人和野兽赌斗,朝里的人气疯啦,雪花似的奏折往上递,都是弹劾薛爷爷管束不严、纵容你为非作歹的。”她忍不住忧心地问,“少凌哥哥你当真让人去和野兽撕斗吗?”
薛少凌说:“是啊,怎么样?”他用折扇轻敲少女脑袋,“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少女担忧地看着他。
薛少凌撇嘴:“小小年纪的,想那么多干嘛?好好养着你这病殃殃的身子,你要是死了,我就不认这门亲了——到时你那傻爹被人坑死了我可不管了啊。”
少女小声说:“少凌哥哥你只比我大一个月啊……”
薛少凌唇角一挑,脸颊竟出现两个小小的笑窝:“那我也是你少凌哥哥。”
他可是薛家的大少爷,薛老爷子的嫡长孙。
屋里静了一会儿。
薛少凌的目光落到窗外,外头的亭台楼阁山水花木也是他叫人修的,从窗中看去极为秀美。他含笑收回视线,抬手替少女理了理垂落鬓边的发丝:“不要担心太多,有的人如果不扔开一身傲骨就没有机会活下去——他自己不愿扔,我来替他扔便是。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这人向来最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了。”
这年头人人都伏地跪着,那种无论如何都不愿跪下的人着实太显眼了些。
第四回
接下来一段时间薛少凌和李世子还是和往常一样领着一群狐朋狗友到处为非作歹,日子过得自在无比。
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竟踢到了铁板——
他们调戏小娘子调戏到大儒方老嫡亲的孙女头上,气得方老差点一蹬腿进了棺材。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方老门生满天下,在朝中当官的就不在少数!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新账旧账齐齐被扒拉出来,大有不把薛少凌等人千刀万剐都难泄心头之恨的势头,骂得忘形时甚至还顺带指责了当今圣上几句,说他太过纵容这些个纨绔恶少,让他们在京城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可他们都忘了当今圣上心眼儿忒小,一看这仗势,哟嗬,这老方了不得,病一下满朝都为他说话。可见颇得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