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好像离得我很远很远,远得我都快要记不起来了。
一旦发现陌生带给我的安全感,我就再也不能安定下来。
我开始时刻在路上,停不下来。
旅途中不乏有趣的人,而我对自己的吸引力心知肚明,也毫不吝啬,往往看到一个还算顺眼的人,一个暧昧的微笑递过去,晚上就纠缠着裹到一起。
这种不会再有第二面,绝不会带出后面的牵扯的激情,也让我暂时感到一种新鲜,和不用负责任的轻松,一时乐此不疲。
我是在奈良人潮涌动的街上,碰到那个有着奈良小鹿一样的眼睛,一笑露出两个深酒窝,一口白牙闪闪发亮的阳光小男孩的。
像我这样嫌麻烦的人,无论去哪里,肯定是跟旅行团省事。那天刚跟着导游从公园里出来到街上,人流量霍然增加数倍,我因为手里的鹿饼没有喂完,被一只有奶就是娘,毫不矜持的小鹿一路跟过来咬住了衣角,一时没能跟上,把自己衣服抢救回来之后,再回头,导游的小旗子早已经没入滚滚人流,瞧不见了。
一时我和小鹿大眼对小眼,两只一起茫然而呆呆地站在路边。
咔嚓——
我向发出声音的位置看过去,一个穿着日式和袖外套的男生将相机放下来,有些被当场捉包的尴尬,又微妙地有些害羞似的,对我笑了一下:“那个,请问不能拍照吗?”
啊,是中国人。
既然沟通没问题,我又看了下少年俊朗的,犹带点稚气的五官,光滑白皙得几乎可以反光的肌肤,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好像是神之子一样地闪闪发亮,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蓬勃的生机。
我微微地翘起唇角,也对少年微笑了一下:“没关系,照片多洗一张给我就好。”
秋深林未寒:08
这种相机又不是拍立得,照了马上就能取相片。
我原意不过是能有个借口跟他一起,洗了相片之后一起吃个饭,氛围好的话就能直接去旅馆。
哪知道这孩子看起来天真,实际也真的很天真,竟然直接把我带到他住的地方——这孩子大概也是个富裕小少爷,在日本读研,因为喜欢摄影,还专门腾出一间房间做成暗室,用来洗照片——我对摄影一概不了解,但也知道现在数码时代,胶卷相机堪称古董,早已经不用这么古老的水洗相片法了。
一时也觉得有些有趣,这孩子并不避着我,将我也领进暗室,昏暗的光影里,我看见他美好而年轻的侧脸,一排卷翘的睫毛从他的眼睑投影下来。
真是年轻啊,好像充满了未来和希望。
我不由得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那时候林与鹤死了没有呢?
林与鹤的影子在眼前晃晃悠悠,但是记不清楚,一时有些混乱,脑袋发疼。
我中止了回忆。
男孩子将还湿润的照片用夹子夹着给我看,我看见一个踩着木屐,穿着绣了金线草图案的水蓝色浴衣的美丽男子,弯着腰和一只小鹿对视,两只动物看起来都有些懵懂,那男人因为眉目实在生得太好,光圈打在他的脸这一侧,简直妖孽似的,这样有些发呆的神色,看起来也别有一种美丽可爱,和萌系杀手小鹿在同一个画框里,简直难分高下。
光影角度这些我不懂,但也能感受到一种非常温暖的,舒服的感觉,最直观的还是好看。
“我当时看到,就觉得好像被击中了,您,您太美丽了,就像日本传说里的妖怪玉藻前一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您真的很美……反正总之,所以我就……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男孩子有些紧张地解释着,见我含笑不语地看他,脸腾地红了,说到后面更是逻辑感人。
这么纯情,我都不忍心教坏他了。
小孩儿把照片晾到了客厅,有一根麻绳悬空着,绳上夹了一溜的小夹子,没干的照片就被小夹子固定着晾干。
至于墙上那满墙的照片,看来都是出自这孩子之手了。
小孩儿对此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把墙上有几张撕了下来,小声地:“有些照的一般。”
我其实看不出被他撕下来那几张和墙上剩下的有什么区别。
都很好看。好像带着阳光似的,给人以温暖的力量。
趁着晾照片的时间,我问他想吃什么,算是当作我这张照片的谢意。
对方把头摆得很厉害,坚持说占用了我的肖像权,应该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