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川似乎还记挂着风盏的眼泪,回去的路上,他又脾气很好地背着风盏走,他走的很稳。
风盏伏在他温暖的背上,只觉得天地辽阔,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只是一粒尘埃,再大的困扰横在胸中,也总要有面对的那一天,他从前见过那么多诡谲奇幻的风云,没道理无法处理自己的难题。
虽然不知道千重川从哪来,到哪去,但他决定不去问了,风盏觉得很神奇,他们俩明明对彼此一无所知,他却突然觉得千重川像一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两个人回了庙,千重川却没进去,他把风盏往背上颠了颠,轻声说:“抱紧了。”
风盏下意识地听了他的,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千重川伸手拍了拍庙门,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像什么东西炸开似的,吓了风盏一跳。
没过一会,风盏听见三声回应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动也不敢动,千重川这才推开了门,背着他回了房间。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风盏坐在床上,很紧张地问他。
“庙里的鬼,”千重川很随意地告诉风盏:“夜里鬼醒了,我们回来就是打扰他们,所以要敲门,他们回应了,我们才能进来。”
风盏吓得往里面靠了靠,千重川又告诉他:“以后晚上讲话做事都要轻点,与人方便,与鬼也要方便,我们都是借宿的,听见了吗?”
“你不要说了……”风盏在很小的时候就敢提着剑斩杀一只比龙还大的狗头鳗,可他还是有些怕鬼,他家里从未有这种污秽东西出现过,风盏听千重川说的一本正经,更觉得后背发凉:“我要睡觉了。”
“你也不要说梦话,听到了吗?”千重川凑近了:“它们听到了走过来,会吓到狗的。”
风盏忍不住伸手抓着千重川的胳膊,把他拉近了:“你不要再说了!”
千重川沉默了一会,突然大笑,他随手摸了摸风盏的头:“吓唬你的,这么好骗?寺庙里哪有鬼。”
风盏松了一口气,他不由自主地倒在床上:“那刚才是谁在里面敲门?”
“敲什么门?”千重川很疑惑地说。
风盏又觉得害怕了,他拿不准千重川是不是在吓唬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偷偷往千重川那边凑了凑,等他睡着了,又伸手轻轻摸索了一会,抓着千重川的手腕。
第二天千重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抓着,他低着头看了一会,才轻轻把风盏的手拿开了。
今天天气不错,千重川收拾干净院子,把庙门关好,就放那几只小野狗在院子里玩,那个魔物的心脏还挂在屋檐下,他抬头看了看,微微卷着舌头吹了声口哨,屋檐下的青鸟展开翅膀飞下来,在他肩旁打了个转,又飞走了。
千重川做好了饭,叫风盏过来吃,风盏好像不太舒服,捂着头拍了两下。
“怎么了?”千重川问他。
“没睡好,”风盏低声说:“做梦了。”
梦到什么,风盏记不起来了,他只隐约记得不是什么好梦,慢吞吞地吃了一顿饭,风盏起身去院子坐着晒太阳。
千重川挨着他坐,手里拿了一把竹篾,他低着头很仔细地编一个竹筐,风盏摸了摸,千重川随口说:“编个竹筐,旧的不能用了。”
“你会的真多,”风盏托着下巴:“和谁学的?”
千重川能一个人从无到有,把日子过的很能看得过去,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风盏眼里,显然是非常厉害的,千重川心想,果然是小孩子,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自己学的,编多了就会了,”千重川的手很快,利落地编好了一个竹筐,他抖了抖碎竹屑,随手捞了一只小狗放进去,叫风盏抱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寂寞的太久,那些捡回来的狐火,蛟,狗,没有一只是会说话的,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第一次捡回来一只能陪自己聊天的东西,他对风盏有着前所未有的耐心。
虽然最开始说了“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走。”但还是想着,如果风盏可以多留一阵就好了。
他回头看了看风盏,这个少年穿着自己略大的衣服,露出一点锁骨来,乖乖地抱着筐,迷茫地看着他在的方向,千重川突然生起了一点类似怜悯的情绪,如果风盏真的有一双可以看见来世和运势的眼睛,那么他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安宁。
怀璧其罪。
千重川几乎能想象的到,风盏过去过着怎样的日子,又是怎么因为魔罗想讨好鬼王,被一夕之间改变了命运,他家里如何了?千重川没有贸然开口去问,两个人像是苍茫天地间偶然聚在一起的两只飞鸟,只是偶然得了同一个可以栖息的巢穴,总要和彼此分开,千重川也许羽翼强壮一点,他对风盏这只瞎了眼睛的雏鸟比对那些跑来跑去的小野狗多了一些怜惜之心。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随手摸了摸风盏的头发:“等我一会,去给你弄点好吃的。”
风盏嗯了一声,摸索着把手伸进筐里,抱着那只很肥的小野狗,随手把筐递给千重川,很听话地等着他回来。
庙本来就挨着山,这么多年又没有人烟,草木疯长,如果仔细地找找,还是有不少可以吃的东西,千重川仔细分辨着,摘了一堆果子,扔在筐里,他给风盏带回去了。
他拿井水洗了洗,挑了个看着最光鲜的红果子递给风盏,风盏闻了闻:“怎么这么香啊?”
千重川也闻了闻,确实有一股香味:“不喜欢吃吗?还有别的。”
风盏又闻了闻,张嘴咬了一小口,觉得挺甜,他没再多想了,没几口就把那个巴掌大的果子吃完了。
风盏吃了果子,有些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就放下果核起身去帮千重川洗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