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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_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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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就在我跟他之间的距离,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我忽地一伸手,直接就将他推开了去。

  陆青苏退了一退,瞬息之间,犹如大梦初醒。他原是坐在我的床侧,一个管事,这样子,就已经是大大的僭越。我顺不上气一般轻轻地喘着,只看陆青苏的脸色青白一阵,接着就站起来,在我跟前直挺挺地跪下来。

  “少君……”他头也不抬地说,“是小人,坏了规矩。”

  我微喘地睨着他,忽然就悲从中来。今时不同往日,这偌大的徐府摇摇欲坠,但凡是个人,谁不会有自己的私心。现在就连陆青苏都生出了异心,更何况是他人,只怕这府邸的境况,比明面上看起来的,还要来得糟糕。

  “你出去罢。”我轻颤地说道,“……以后,别再来了。”

  陆青苏沉默地跪了许久。半天后,他才站起来,告退一句,脸上毫无破绽地走了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明明他还是我记忆里,熟悉的那个模样。

  只是,江山易改,变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那之后过了近半月,陆青苏果真都没再来过。但是,我知道,他也有叮嘱下人好好照看着我,让我不曾感受到一分怠慢。

  银屏给我梳着头,她摸着我的头发说:“少君的头发,可真柔顺。”

  听到这句话时,我又想到了碧玉。她早已回了老家去,可我听闻蜀中大旱,今年农田颗粒无收,而去年和前年,不是水涝,就是蝗灾,连续三年如此。到了七月中旬,暑气正盛,京中兴隆寺居然发生了大火,不但有好几座佛殿被烧毁,浓烟更熏死了上百个僧人。此事让人极是惶恐,民间渐渐有传闻,是当今天子罔顾孝论,逼死了谢太后,老天爷看不过眼,这才导致祸事连连。

  天子盛怒,抓拿了好些人,连着几天上朝都怒发冲冠,朝中大臣无一敢作声。

  我的身子渐渐痊愈,胃口也好了许多。这日,我正在屋里抄书,便听见了脚步声走近。我不禁抬头,便看来人一身褐黄衫,由远而近地朝我走来。

  “少君。”他在我五步远外站定,轻轻唤了我一声。

  陆青苏每次过来,都挑准了时候。此下,只有我跟他在,没有第三个人。自那一天后,他就没在我面前出现过,今日来此,我便知道,他必然有话同我说。

  如今,府里头谁也管不到谁。陆青苏看着我,仿佛在极力克制些什么。我搁下笔,对他淡漠地道:“陆管事有话,但说无妨。”

  陆青苏好似经过了万般挣扎,他终是合了合眼,在我面前慢慢地屈下双膝。“你快起来……”我脸色微变,忙站起来,正要去扶他。陆青苏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我已经向张总管言明去意。”

  闻言,我便一震,当下就脱口问道:“为什么?”

  陆青苏垂眼说:“少君怕是不知,小人……我原是张总管从花街柳巷里买来的奴儿。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托人寻找亲人,直到去年,才有了消息。回来上京之前,我就先去了建安一趟,总算是找到了我的母亲。她年事已高,日子孤苦无依,我便决定这下半生,都好好地奉养她。所以,此次回京,我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向总管说明去意。”

  原来,陆青苏这次回来,便是为了同徐府辞行。

  “老爷也成全了我的一片孝心,今天,命总管将我的卖身契归还于我。”他眼眶微红,道,“……现在,我终于是自由身了。”

  听到此话,我的目眶也不禁一红,心中本是震惊,可现在却又为他感到由衷欢喜。百感交集中,我看着他说:“这莫不是件喜事么,你为何要跪着?”

  陆青苏凝眸,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我蓦地一怔。

  陆青苏仰着脸凝视着我,他终于不再掩饰,那深潭般的眼眸流露出缱绻情意,像是要将人给淹没。那一瞬间,我忘了推开他那是因为,我从他的身上,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我也用这样的目光,深深地望着一个人。

  “少君,我知道,此话说出来,来日恐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陆青苏嘶哑地说,“徐府现在已经千疮百孔,说是危在旦夕也不为过,今上随时可能迁怒……”

  我看着他,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陆青苏他抬起眼,定定地望着我。我听见他说:“——此时若不走,便再无机会了。”

  这一句话于我来说,如若平地一声惊雷。一时之间,我便怔在当处。

  哑然无言一阵后,蓦然,我用力地抽回手,好似面前站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退了几步,撞到了案子。陆青苏连忙站起来,正要过来扶着我,我却质问:“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陆青苏双手渐渐攥紧,他亦是豁出去般地道:“大少爷一出征,万一有个好歹,徐家上下恐怕都自身难保。现在,不管是谁都分身乏术,谁也无法顾及到谁,而你的身子又——”他忽而止声,我红着眼看着他,我如何猜不到他要说什么。

  尻妻若无法生育,地位就连贱妾都不如,便是徐府不倒,我迟早也保不住我自己。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

  陆青苏注视着我,终是不忍道:“我已明白,你对我……并非那种情意。”他长叹一声,真心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愿意,这一生我便和你兄弟相称,绝不僭越。”

  话已至此,说的再多,也是徒劳。

  末了,陆青苏说:“三日后,卯时。我已安排好一切,只要踏出后门,便有人来接应。”他沉痛地合了合眼,轻道:“我会在渡口等你。”

  我不知陆青苏是何时走出去的。我坐倒在椅子上,神色恍惚。我一人独坐,直到华灯初上,婢女进来,剪了烛花。

  我突地一起身,抓住人问:“官人……大少爷回来了?”

  那婢女被我惊了一跳,讷讷说:“回、回少君……奴婢、奴婢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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