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正处于对同性的苦涩暗恋之中。
对方是父亲的学生,经常来往容家。比容印之大几岁,温厚谦和又博学文雅,是比自己的亲生哥哥更像兄长一般照顾他的人。
是连容印之那种见不得人的性癖,都能温柔包容而不会嘲笑他的人。
“每个人都有缓解压力的方式,你又没有伤害到别人,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学长可能永远不知道,他和他的这句话,成为支撑起即将崩溃的容印之唯一的力量,和能够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这是你的隐私,不应该也不需要让别人知道。可我很感谢你这么信任我,也许我帮不到你,但可以跟你一起承担这个秘密。”
然后学长管他要了一个冰淇淋作为“封口费”。
如果不是自己太任性太冲动,做了不能挽回的事情,或许学长现在还会跟以前一样愿意做他唯一的分享者,唯一的倾听者。
“啊……怎么还是冰的啊?”高长见苦着脸看着端上来的咖啡壶,“这都入秋了,咱就不能喝点热乎的吗?要不再来个红茶?”
容印之完全不理会他的抱怨,把褐色的液体倒进空杯推过去:“先尝一下。”
高长见的表情就像宫斗输了被赐了鸩酒的冷宫娘娘,感觉下一句就要说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话了。
眉毛拧得成麻花似的微微品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又品了一口,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好像不酸,也不那么苦?”
容印之点点头:“加一点奶和糖试试。”
高长见照做了:“嗯,完全不会涩,这是什么昂贵的咖啡豆吗?”
“咖啡豆并不昂贵,昂贵的是萃取时间。”容印之给自己调了一杯,举起桌上的玻璃壶,“这一壶是我昨晚上电话预定的,今天才能喝得到。”
冰滴咖啡,八到十二个小时低温萃取。咖啡因比热水萃取少近乎百分之九十,对胃部的刺激和伤害大大减少,而会造成口感酸涩的丹宁酸几乎不会被分解,最近很受对口感和健康都有要求的人士追捧。
但因为萃取时间太过漫长,因此价格比一般咖啡昂贵很多。
“这就是为什么我找你来,”容印之晃一晃壶中的褐色液体,“我想试试把它加入夏季的商品单。”
一提到工作高长见神情就凝重起来,重新品尝起杯中的咖啡。
“这么费时的萃取工艺怎么量产?”
“两个方案:一,折中选择冷泡,跟冰滴口感差别不大;二,完全的冷萃,可以尝试定制。”
“运输中的保鲜呢?”
“我们的冷链足够支持,冷泡比鲜煮保鲜时间更久,七十二小时之内都可以保证口感。”
“目标用户?”
“在国内算是小众,但也有不少人用冷泡壶自制。对于像你这样不能接受酸苦味道的、轻度咖啡因爱好者以及注重健康的白领中,我相信会很受欢迎——当然也要取决于我们的推广手段。”
高长见往椅背上一靠:“虽然你说试试,但其实早就拿定主意了吧?”
容印之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
看见他这个表情,高长见叹口气,说道:“我有时候觉得你对同事太严肃太苛刻,要多笑一笑,不过你为什么一笑起来就像在蔑视我?”
“你的错觉。”
“我无所谓啦,反正光屁股的样子你都见过了。我是说你对别人也稍微宽容一点嘛,我现在都不敢接陈自明的电话你知道吗?他好歹也是我挖来的老员工,总要给个面子的嘛,我压力有多大啊——”
“你找我来是为了公司发展,还是为了面子。这些压力都承受不住,那你别当老板了。”容印之知道其他人对他的评价:骄傲、自负、油盐不进、一意孤行、不近人情,等等等等。陈自明更是说过,你是不是觉得你天下第一牛逼啊?
不,我只是觉得还能做得更好。
他还记得说完这句话,陈自明脸都要气紫了。
“本来我是不用啊,有人可以帮我分担的。”高长见嘟囔了一句。
从W-life还是个概念开始,容印之就已经被邀请成为合伙人。
他们两个关系亲近以后,高长见仿佛为了排解失恋的痛苦,频繁地开始不务正业,试水搞创业,缠着他帮自己写计划书。天天都有新想法、新计划去他父亲那里申请“天使轮”,高父开始还耐心听一听,后来就一个巴掌给他扇回来,骂他“什么天使轮,你这他妈分明是坑爹轮”。
跟高长见想到就做的行动力不同,容印之细心谨慎且要求严格,市场、前景、风险,先调查个一清二楚做好预备方案,再去考虑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