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之。”陆擎森远远地又叫他,他回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却看得并不真切。
“不用害怕。”
“嗯。”他点点头,男人也点点头,拉开病房门进去了。容印之下楼,坐进车里,钥匙插进去,又拔了出来。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好像还残留着陆擎森手指的温度。
他确实不害怕了,可为什么比之前害怕的时候更加难过?
这种感受是什么?他不懂,不明白,搞不清楚。或者说,容印之这个人,活到现在曾经搞明白任何一件事吗?
没有,一件都没有。
他刚才在期待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期待?他想跟陆擎森怎么样?他对陆擎森的感情是什么?
他的四周充满迷雾,无论哪个方向都走不出去。那迷雾正变得越来越浓厚,几乎要化成实体,紧紧地包裹住他的身躯。
令他憋闷到不能呼吸。
陆擎森轻轻关上门,在陪护椅上坐下,老赵还没睡。看看老婆又看看他,轻声对他说:“我俩都没啥事,陆森你回去吧。”
“你快点睡吧。”陆擎森合衣躺下,“我现在回去,换吕想过来?”
“可得了吧,他还瘸着呢。”
“那还穿衣服往外冲呢,我给他锁家里了。”
老赵笑。
“睡吧,我也眯一会儿。”
虽然这么说,确实也疲劳得要命,却一点都睡不着。身上被打到的地方开始疼,太紧急了根本没顾上看,可能明天就得青紫一片。
他摸摸额头上的创可贴,眼前全是刚才容印之的样子。
脸,声音,动作,气味。
他关心,他冷淡,他生气,他温存——他那么生动。他站在自己面前,那熟悉的气息几乎让陆擎森控制不住地想抱他,用力地抱他。
然后感受他的温度——他一定很温暖,他是这世上最温暖的存在。
可是现在自己却让他害怕。他祈求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明明是想对他好的,为什么却总是适得其反?
那三个包起来的指尖,是不是被咬坏的指甲?
他焦虑的时候就会咬指甲,小指的指尖经常被咬得红肿发烫。那天下午在回来的路上,他整整咬了一路。
让自己那句“跟我多待一会儿”,无论如何都再也说不出口。
不要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做,永远不会。
“先生,你是陆擎森先生吗?”迷迷糊糊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值班护士悄悄进来,推了下陆擎森。
“哎,我是。”
“真不好意思,”小护士细声细语,怕打扰患者休息,“您能出来一下吗?”
陆擎森以为是老赵还是老赵媳妇的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赶紧跟着护士出去了。小护士径直走到值班站点,指指放在桌上的塑料口袋,满脸歉意地说:“实在抱歉打扰您休息,但您看这吃的……我怕不叫您这就放凉了。”
“吃的?”
陆擎森打开系得严严实实的封口,里面是一个装满热气腾腾煮面的大碗、一双筷子和一瓶水。碗里是方便面、青菜、荷包蛋、火腿肠,满满地堆在一起,香气四溢。面条熟的程度刚刚好,好像把拿过来的时间都计算进去了似的。
“刚才一位先生拿过来的,说是给您的。”
“先生?他说过自己叫什么吗?”
“没说。”小护士摇摇头,马上又回道,“就是之前跟您说话的那位呀,来我这要棉签的,我记得。”
陆擎森转头就冲到电梯间,又觉得电梯太慢,直接跑下了楼梯。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追上呢?出口那么多,停车场那么大,谁知道容印之是从哪里离开的?
茫茫人海中能一眼看到,大概只在电视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