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带亮片,她说“看着就很贵气”,招财的。容先生跟她逛街总是买指甲油,偶尔买唇膏。傅小姐什么都不问,似乎了然于心什么都懂,又似乎“关我屁事”一般毫不放在心上。
让容先生心安理得地怀抱着自己的小秘密。
她不问,容先生当然也不说,心安理得地收下她的小礼物。
“这顿我请。”买单的时候,傅小姐从服务生手里拿过了账单,“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啊。”
容先生一愣,突然明白了。
“不会的。”
“令堂不喜欢你跟我交朋友,小心打断你的腿!”傅小姐毫不留情地挖苦他。
他跟傅婉玲的来往,怕是已经通过许季桐、再通过谢萍,传到母亲的耳朵里了。可有什么关系呢?垃圾儿子已经当了这么多年,大不了再被骂一次“还不如只生一个”。
“不被我妈喜欢却还肯跟我来往的,都是我朋友。”
无论傅婉玲,还是高长见。
傅小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吃吃一笑:“叛逆期的容先生还挺帅的。”
“那你要嫁我吗?”
傅小姐轻启朱唇,微微一笑:“你要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可还不想呢!”
我放弃了吗?
坐在母亲面前的容印之想。他可能这一辈子都得不到母亲的一句夸奖,注定无法活成母亲理想中的样子——以前是不能,现在是不愿。
有人给了他希望,用最真实的样子活着也可以被温柔相待的希望。
我可以不要你的夸奖了,那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活着吗?
母亲坐在小书桌旁安静而专注地看书,并不理会他,好像他并不存在一样。
又来了,容印之想。
从小时候开始,当母亲因为各种理由想要惩罚他时,从来不会打骂,她认为那是没有教养的人才用的方式。
她会无视他。不准任何人跟他讲话,仿佛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过叫“容印之”的孩子。无论他如何哭泣、恳求、认错,直到母亲消气之前,容印之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交谈,他们吃饭,他们睡觉,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就是没有人看他一眼,跟他讲一句话,当他是个幽灵。
那时候他多大呢?忘了。
从他懂事起,那种被最亲近的人抛弃和无视的恐惧,就深深扎根在他的心里,他不知道正常的亲子关系应该是如何的,还年幼的他只知道:达不到母亲的要求他随时可能被赶出家门。
多年以后的事实证明,母亲确实这么做了。
他永远记得他哭到抽噎,说妈妈我会更努力的你看看我,然而母亲只是淡然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角上拿开;
他记得大哥偷偷安慰他,被母亲发现后罚抄课本抄了一整夜;
他记得父母决裂,母亲只带走了大哥,把他留下来面对挣脱掌控后放浪形骸的父亲。
他还记得那个短暂出现的女人。
她不顾容印之怨恨的目光,公然坐在父亲的大腿上,让他摸自己的睡裙:“能把红色穿好看的女人才是真女人,你老婆可穿不来呢~”
父亲说她怎么能跟你比呢,你比她强百倍!
那个同母亲全然相反的女人,容印之哪怕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和名字,可她常穿的那抹飘然的红色却始终烙印在脑海中,成为一个仿佛能够战无不胜的标志。
那时容印之眼中的她面目可憎,是破坏他家庭的凶手,是母亲弃他而去的罪魁祸首——对,并不是母亲不要他,而是如果没有她母亲怎么会走呢?母亲不走,他就不会被留下啊?
可他亦不能否认,她魅力无穷。她跟父亲同居后夜夜笙歌,她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憎恨她,嫉妒她,又无比地羡慕她。
她是坏人,可她受欢迎;
她赶走了母亲,她赢了母亲;
她像一个趾高气扬的入侵者,赶走了曾经的女王,堂而皇之地当起了这片领地的主人,轻易地虏获了败者的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