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来。
容印之早就把该准备的东西都买齐了。食材占了大多数,把家里的单开门冰箱塞得满满登登。陆擎森虽然不挑食,但饭量是他双倍还多。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下了班除了扔垃圾之外完全不肯出门,随时盯着门口,只要走廊里有脚步声就冲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
可陆擎森始终没有回来。
容印之从最开始胡思乱想,到最后什么都不想,只是单纯地等。
只要他回来,我什么都不问,一个字都不抱怨。
他这样叮嘱自己。
他觉得陆擎森一定会回来,就算不选他,至少也会回来给他一个答复,所以连一个电话一个消息都不去催促。
他安安静静地等,在等待中安安静静地崩溃了。
容印之从未想过,小字会用这样的方式突然间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并且毁掉他得来不易的美好。如同他和陆擎森之间毫无预兆地出现一道厚重的门扉,而唯一的钥匙却在小字手里。
他应该马上挂掉电话,然后去质问陆擎森为什么没有好好地处理跟前任的关系、为什么小字要来骚扰他。
可他又控制不住想去听那些关于陆擎森对小字是如何体贴呵护、他们曾经如何相爱的细节——他嫉妒,他不甘心,他非要跟小字比个高下不可,哪怕他知道这有多么幼稚可笑。
然后把自己气得差点捏碎了手机。
他不知道陆擎森有几个前任,如果全都知道,他甚至会挨个比过去。
调整了好长时间的呼吸,容印之才能让自己冷静地说完一句“我会帮你转告”以及“不要再打给我”,挂掉电话之后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在办公室里一圈圈地走,想等自己冷静下来,回家后能以一个成年人应有的姿态,沉着地等待陆擎森的到来,宽容地等待他的解释。
可他做不到,容印之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没跟沉着或宽容沾过边——他脑海里千回百转,焦虑得一秒钟都等不了。
在陆擎森回来之前,容印之只做了一件事:克制。
克制自己因嫉妒心而源源不绝的怒气,和这些怒气即将带来的所有不理智。他不能在这件事上因为自己的不美好而将陆擎森推向小字的身边。
陆擎森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容印之说出那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是花了多大的努力。他把那些恶毒的想法深深地埋在内心深处,不想暴露更多“任性”的地方。
可是陆擎森没有一言一语的失约让这些努力都白费了。
容印之心中那脆弱的、不安稳的伪装,随着时间分秒的流逝而一点点破裂,最终让那份恶毒如挣脱禁锢的魔鬼一般将黑暗充塞着他的胸腔。
他也猜测陆擎森会不会出了意外?或者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可这些都远远不及“他跟小字复合了”这个想法那样庞大而凶残,一刀一刀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小字的第二次来电,正好是最后一刀。
“容先生,我们见一面吧。”
容印之正在跟任霏进行年前的最后核对,W-life的假期比法定假日早几天,今天是最后一个工作日了。
容印之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好啊”。
“现在,可以吧。”
“不可以,我忙。时间我定,地点我定,不然别见了。”
当一个“任性”遇见另一个“任性”,不就是比谁更作、谁更有恃无恐吗?此时此刻的容印之,是从头到脚浸透了嫉妒和恶念的人。
如果你有话要说,就得做好我未必听的准备。
陆,你多可怜啊,你遇上的这两个人是不是一个比一个更麻烦?
小字倒是没跟他较这个劲,准时准点地去了。
容印之约在以前跟傅婉玲去过的酒吧,傍晚时刻没什么人,非常安静。小字坐在窗边,可能有点冷,连围巾都没摘,手里捧着一杯热饮。
虽然互相只见过一面,但彼此印象很深刻,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小字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文字,你可以叫我小字。”
容印之坐下先把刚买的香烟拆了,点上抽了一口,往烟灰缸里磕了下烟灰:“你好,久仰。”
“你不问问他在哪儿吗?”
容印之一声轻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