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辉才能平庸,迟早会步昏君后尘。魏衍又身处高位,掌握不少兵马,功高震主,迟早会成为他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也正因此,魏衍才会选择与他联手。
何星洲旧时部署过不少暗手,足够处理了。
魏衍不知他其实身怀法术,看到虎符,还以为他从谢玉辉那里设法获得,不疑有他地接过。
赵佑棠只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保重。”
“保重。”魏衍低低抬眼看着他,移开目光。他心尖狂跳,想着赵佑棠估计这次有去无回,说得几乎就是遗言了。
赵佑棠没多说话,只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一眼,盛满决然,几乎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魏衍心头一颤,想要拉住他的那只手,终于还是未能落下。
***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皇帝退朝后志高意满地移驾寝宫,呼唤美人作伴。
前来的女子们清一色的上好相貌,雪肤黑瞳,细腰不堪一握,挥手扬袖,风情万种。舞姬们婷婷袅袅分成数排,一声筝响过后,齐齐盈盈而舞,腰肢伸展,衣袂飘飘,仿佛从九天而降的仙子,令人眼花缭乱,倒不知道谁更美上一分。
“好!好!”谢玉辉抚掌而笑,静观其变。果然霓裳羽衣舞毕,忽然场中跃出一位怀抱琵琶的妙龄女郎。那女郎一身紫衣,面上不施粉黛,却艳胜桃李,大大的眼睛中春波流转,娉婷婀娜,情态婉转。
只见她素手妙弹,衬着琵琶木色,十指仿若上好美玉雕成,显得尤其美丽。那女郎弹至情动处,挑起眼角暗窥帝王,秋波蘸眼,无限的欲语还休,勾魂夺魄。
谢玉辉是个爱好美色的,见此佳人,不禁大笑道:“好一个妙人儿!”
“陛下英姿飒爽,令人心生敬仰……今日得观天颜,已是心生欢喜。不知小女子能否斗胆求陛下与我对饮?”女郎娇俏一笑,红了脸庞,放下琵琶,款款行至案前,端起金樽,身形一卷,蹲伏在谢玉辉脚下。
谢玉辉正自接过,突然紫衣下一点耀眼的银光闪过,他心下一凛,当即旋身回转,高呼道:“刺客!”说那时迟那时快,只见小箭嗖一声急射而出,擦过他的面颊,登时漉下两道长长的血珠子。
那女郎藏着的不是他物,正是以机括发射的袖箭。一击不中,她目光转动,猱身而上,眨眼功夫又扳动机括,第二箭第三箭便若流星连珠似得射出!
这一番变故极快,但谢玉辉毕竟上位日久,反应速度也非常人可比,不顾形象地往地上一滚,从龙椅之下抽出潜藏的长剑,唰唰而出,当下箭矢,浓眉高扬,怒喝一声:“谁派使你来的?!”
侍卫们亦在同时与那女郎缠斗。
那女郎轻声一笑,眸子中跳跃着仇恨的火焰 ,竭力避开暗卫的掌风,轻喝道:“纳命来!谢玉辉!”她一袭紫衫,身处半空之中,衣衫鼓起,烈烈而舞,好比一只紫色蝴蝶。
谢玉辉目光一震:“是你?倩娘?你居然没死!你不是被我杀了么!我亲眼看到的,死人怎可复生!”
倩娘不理不答,袖箭再度射出,却是后门大开,无力防护,生生受到侍卫重创,登时若一只折翅的蝴蝶坠落,口吐鲜血,洒得衣襟胸前布满星星点点的飞红。
她怒瞪双目,拼死上前,死死抓住了谢玉辉的双腿,弓箭手拉弓放弦,瞄准她的背心,狠射而去!
倩娘不顾自己的生死,铁定决心取谢玉辉性命,双掌奋力前拍,喀嚓一声,击断了谢玉辉的腿骨。同时,数十箭一齐射出,穿透了她的心肺!
还未等得到喘气,寒光大作,那身形极快极轻灵,没人看得清他是如何进入殿内的。只不过一息功夫,那道飘逸的身影已经闪到谢玉辉旁边,短剑全力刺出,一点余地都不留,全数扎入了皇帝的胸口!
谢玉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喉间发出嗬嗬的粗重嘶声:“赵……佑棠……!”
“不引开你的注意力,怎么会一举成功?”
赵佑棠今日捡着穿了件淡白袍子,刺绣精致,显是刻意打扮过的。他手指纹丝不动,牢牢扣住那把锋利短剑,孤立殿中,睥睨而笑,漠不关心地一一扫过大殿四周,从容不迫地站着,好像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事物能令他畏惧!
急急的哨子声响彻皇城,烽火四起。不知谁先喊的捉拿刺客,诸人齐头并进疯狂攻击,生怕事后追责人头落地。
他今日妄动法术,现时五内如焚,各处关节都仿若被泼满火油,在火团中灼烧,痛得直达浑身四肢百脉,眼前看到的尽是憧憧人影,来来去去扑向这里。
赵佑棠释然地轻轻一笑,面色虽然惨白如纸,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光亮,燃起一股豪气来,提剑高声道:“赵佑棠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来罢!”
第30章 默认分章[30]
血,铺天盖地的火与血,混沌的世界里他的眼前时黑时白,明明灭灭,一会是艳如桃花的血光,一会是重重叠叠的黑影,分不清天与地、人与人。赵佑棠双手发颤,身体一震,猛烈地摇晃起来。
一阵长长的迸裂声忽地响起,整个大殿都开始缓缓移动,朱梁逐渐错开位置,一点点倾斜倒下!
噼啪、噼啪——支撑起大殿的柱子朱漆剥落,从中间开始,逐渐断裂;便连殿顶的金瓦,亦如大雨般砸下,扬起呛人的灰。
殿堂——要塌了!
狂叫、弓弦……喧杂地传入他耳中。赵佑棠微微一笑,自觉马上将至穷途末路之境,身形一闪,已是跃入了即将彻底轰塌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