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下,叶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过了很久,叶澜才开口:“许岩。”他深吸了一口气,毫无遮掩地坦然道,“对,我是卖的,但我心甘情愿。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接受了别人的施舍,总是要有付出的。我不在乎沈妄秋如何看我,高贵的还是低贱的,那是卖主应有的权力。但是许岩,你没有资格,其他所有人都没有资格,我不欠你们任何人的。”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叶澜拨开人群往外走,“以后,别联系了……”
“叶澜!”许岩终于清醒过来,他追了上去,拉住叶澜挡在他前面。
“你别生气,我就是……”他极力地想解释,然而叶澜淡漠的眼神令他无法再说下去。
人的劣根性总是如此,偷了一样东西不会去责备自己的贪婪,却偏要去谴责主人未将其藏好。
许岩一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就算是“人下人”,也从未像叶澜这般去出卖自己的身体,而最后他却靠出卖了他与叶澜的“朋友关系”来靠近自己的梦想。
“没事的话,我走了。”
“哎……”许岩拽着叶澜,“那个……你还有多少钱没还?”
叶澜掰开他的手,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如果……如果以后你和沈妄秋掰了,剩下的我帮你还。”
叶澜的步子慢了下来,他克制地对许岩说了声“谢谢,不用。”
“我知道我多管闲事了,可包养这种事儿总不能包你一辈子,你自己有能力的话,早点把钱还清趁早分了,不行就找我。”许岩抛出一个承诺,便觉得自己又有了与叶澜平等对话的资格。
叶澜苦笑了一下,“我明白的。”
许岩也扯出一个笑来,他想叶澜笑了,那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应该算盖过去了。
很多时候,所谓的一些“朋友”,其实是互相折磨的存在,明枪暗箭你争我抢防不胜防,却一刻都离不了,毕竟无彼之落魄又如何衬出此之风光。
中午的时候,穆安宁又把自己的饭菜分了叶澜许多,叶澜因为上午的事一直提不起劲,胃口也不大好,剩了一大半吃不进去。
“怎么不吃?”穆安宁问,“许岩那小子的事儿可没吃饭重要。”
叶澜便往嘴里又塞了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他把饭咽下去,望着远方遥远的地平线,“是不是人和人之间真的有高低贵贱之分啊?”
穆安宁支着下巴想了会儿,“你个问题你会不知道答案?”
叶澜撇撇嘴,有些失落,“我以为起码我和许哥是平等的,原来……他也看不起我。”
“我和他高中同一年辍学,一直互相扶持,我知道自己干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行当,可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愿意呢……”他吸了吸鼻子,嘴撇得更厉害,“我以后都不理他了。”
穆安宁拿着筷子去戳他的腮帮,“你真没出息,除了不理人什么都不会。”
叶澜气得鼓起来的腮帮子顿时一瘪,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如果觉得不服气的话,为什么不去争气一次给别人看呢?”
穆安宁的食指在膝盖上点了点,他长得十分精致,侧首思考的模样看上去赏心悦目,像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弱肉强食,没有人会去同情弱小,他们只会讥笑你的无能,想要不被看轻不被嘲笑就要爬到他们头顶上,让他们都仰望你。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弄虚作假都没关系,等你成了人上人,谁会计较谁又敢计较曾经你有多肮脏呢?”
叶澜的一口排骨嚼了一半,尝不出什么味道,他隐约觉得穆安宁说得很对,却又有哪里不对。
因为比起被万人崇拜,叶澜更想躲在自己的壳里过过小日子,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偶有风雨也都被壳挡在了外面,看不到听不见,便当做没发生。
“可我……”
穆安宁捏捏他因为嚼着排骨而鼓起的腮帮,“不要反驳,我不会听,点头就好。”
叶澜发现这话有点熟悉,他想了想,还是冲着穆安宁比了个心——他与他都是在夹缝之中求生,有的愿意于夹缝之中寻一个角落栖息,有的却要突破层层阻碍,去望望外头的风景。而愿意躲藏于夹缝之中的未必不期盼阳光,不过少了一份毅然与决绝。
“以后我能当你粉丝团的团长吗?”
穆安宁毫不犹豫地摇头,一番豪言壮语抒发完,他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吊儿郎当的穆安宁,“你是团长的话,估计所有人都会怀疑我是个基佬了。”
“……”叶澜短暂的“追星生涯”就此结束,他咽下终于嚼烂的排骨,“你不要乱说,我哪里一看就、就像是同性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