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穿了一个灰蒙蒙的棉袄,女人穿了一个红袄子,看衣服家庭条件算不上好。
“我叫周建。”中年男人说。
何晓弟表示尊敬地伸出手,两人握了握手便一起坐下来了。
周建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道我儿子在哪里是吗?”
“嗯,我弟弟可能就是你的儿子。”
“就是那个省状元吧?”一旁红袄子的妇人插嘴了。
周建用眼神瞥了妇人一眼,然后笑呵呵的给何晓弟递了一根烟:“这是我婆娘,孩子的妈。”
何晓弟婉拒了他递过来的烟,他诧异的事情是,他们好像早就知道小深是自己儿子了。
“我儿子是十八年前二月份丢在你们村里的田埂旁,虎口处有颗小红痣。”
何晓弟点了头:“这些都能对的上。不过想要认回孩子,还是要去医院做个NDA检测,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会的会的,八九不离十,他肯定是我们的儿子。”两位老夫妻都笑了起来。
何晓弟也跟着笑,但是内心隐隐地疑惑,让他终究问了出来:“当年……我弟弟是怎么丢的呢?”
周建的面色一僵,旁边红袄子的妇人倒是叽叽喳喳地炸开了锅。
“还不是怪那骗人的算命先生!和我们说什么老小天生身子弱,活不长,八字克父母,克他两个哥哥。呸,那个杀千刀的算命,我那两个儿子哪里有老小有出息。”妇人脸上恶毒地忿忿之色展露出来。
周建的脸都黑了,赶紧用胳膊肘捣旁边机关枪一样的女人,拼命给她使眼色。见何晓弟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连忙赔笑:“呵呵,婆娘没见识,让你看笑话了。”
妇人刚刚说的话此刻在何晓弟内心中翻云覆雨。
什么叫作天生身子弱?活不长?
什么叫作八字克父母?克他两个哥哥?
“当年……你们是故意将他丢了的吗……”何晓弟觉得胸口有一团火气燃烧。
“那个年代……家里经济不太好。三个孩子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周建脸色有点灰。
“我不会让小深回去的。”何晓弟突然间拍桌而起,因为愤怒身子颤抖起来。
老好人著称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法抑制的愤怒。自己视作珍宝的弟弟,在别人眼中却是可有可无的垃圾。
凭什么……我要将我的宝物让给不珍惜他的人?
“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惦记着老小,毕竟是亲生的,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周建一说,旁边的妇人连连点头说对。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多年之后才找过来?”见两个人的脸色都黑了,何晓弟知道戳破他们的心底的事情,“是听到他成了省状元才找过来了吧?”
“听到我们村里出了一个省状元,一打听发现那个省状元是捡来的,你们才想起自己抛弃的孩子,找到了这里。是这样的吧?”
见老夫妻二人瀑汗连连,何晓弟的眸子怒火中烧:“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小深他不会认一个抛弃他的父母。”
也许何玖深会利用他们,撇清他们之间“兄弟”的身份。但是何晓弟决心不会告诉何玖深。
他第一次有这么自私的想法。他不想让何玖深回去,他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破裂掉。
小深很孤独,当他舍弃掉兄弟的身份回到那个虚伪的“家”,他会更孤独的。何晓弟宁可自己一辈子单身陪着他,也不想让他回去。
何晓弟发觉自己的生气有些失礼,他点了一个头:“抱歉,我走了。”他也不管什么尊敬长辈,率先扔下两个老夫妻。
何晓弟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潮流之中,只身一人的他感到了孤独。
如果从今往后,他的人生里没有小深的话,他同样孤独。
恍惚间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只白猫,尾巴上有着尖尖的黑色,一眨眼消失不见了。他回忆起昨夜那个“幸福”的梦。突然间有些质疑,那真得是“幸福”吗?
梦中那只黑尾巴的白猫,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充满了不舍和悲伤,何晓弟想起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的何玖深,他像极了这只猫。
如同无意中摔碎的玻璃杯,何晓弟的内心突然间惶恐不安,像是有所感觉,他疯狂地朝着向车站奔去。
拦车,步行,何晓弟好不容易在彻底天黑前赶回了家。
那一间小平屋,伫立在昏暗的山头旁,只有一户人家,旁边是一大片茂密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