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欢快地应了声,抱着不满两岁的段姽离开了药味浓郁的寝殿。
段姽对他这位哥哥似乎十分好奇,铃女背对着段涅朝门外走,他看不到了段涅了,就忙换了个姿势趴在铃女肩膀上继续看。
段涅也在看他,这是个非常健康非常有活力的孩子,就算常常吃不饱,哭起来却仍是中气十足。
要是换做是他,恐怕早就饿死了吧,段涅想着自嘲一笑。
而见他笑了,段姽虽分不清这笑里的含义,但还是觉得这抹笑既生动又好看,不自觉也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阴霾的笑,在这阴暗皇宫中,哪怕你站在烈日底下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笑。
只有还没被这冷酷的世道伤害背叛的孩子,才能笑得这样纯净。再过几年,这笑也会从他脸上消失,换上麻木冷漠,或者讥诮厌世。
那一刻,段涅不禁有些可怜这个孩子。
他知道,同情最是廉价,怜悯毫无用处,可一想到段姽会如曾经的他一般,怀抱希望地在这宫中痛苦挣扎,最终却只能一次次失望认命,他便止不住想要叹息。
罢了,以后能帮则帮吧,怎么说也是他弟弟。
第48章番外3
段涅和段姽身在皇宫,生为皇子,却自小游离于一众贵胄之外,常年呆在偏僻的西北一角,没什么存在感。
九皇子年幼,段涅大他十多岁,说是兄长,其实更像父亲。
段涅养着他,待他严厉近乎苛刻,虽让段姽敬他爱他,却也让他怕他。
段涅二十岁成人那年,去祭拜兰妃的时候,在皇陵外遇到了落寞的智深。
他戴着斗笠,一身破旧蓑衣,虽是严冬却穿得犹如夏天,走在雪地上的连脚印子都不留。
段涅知道这是个高手。
智深一直盯着段涅的脸瞧,他在这个刚刚弱冠的青年脸上看到了他昔日爱人的影子,看到了曾经那个美丽无双的嵬地第一美人的影子。他几乎看痴了,眼眶发热,心也止不住地狂跳。
段涅孱弱的身姿使他与智深记忆中的兰妃更想像,也使智深第一眼就沦陷在这种致命的相似中,让他这失落了二十年的苦恋再次有了寄托。
段涅从对方狂热的眼神中猜到点什么,但他仍然很警觉。
“你是谁?”
他一直没有忘记兰妃对他说过的话,他也知道那些曾经的恩怨情仇,但他并没有兴趣替他母妃还债。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智深不是来讨债的。
他说他是来帮段涅的,作为一个出家人,他甚至比一般人更了解当今时局,也更清楚段涅现在尴尬的处境。
他今年二十岁了,早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夏王却仿佛将他彻底遗忘,仍让他住在凤梧宫中。
三皇子和五皇子已早早搬离皇宫,拥有自己的门客,斗得暗潮汹涌。而段涅至今只是个宫中的隐形人,是皇子中最无声无息的一位。
人人都不将他放在眼里,觉得储君之位和他无关,可他凭什么不能挣呢?就算是这样一副残躯,他也比谁都想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
无人知道他暗地里在与哪些人接触,那些人又都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如今三皇子与五皇子斗得厉害,还远没有到他该出手的地步。等他们狗咬狗,其中一人胜出,才是段涅真正参与夺嫡的时候。
可这些,并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大和尚能轻易知道的事。
“哦?你能帮我什么?”寒冷的天气里,段涅披着厚厚的斗篷,呼出的白霜甚至要叫他看不清智深的表情。
他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对方。
智深单膝跪到地上,仰起脸,带着虔诚道:“我能为殿下做任何事。”
段涅看着他,打量着他,似在评估他话语的可信度。
最后他说:“母妃死前让我好好待你,但如果你想效命于我,便注定无法过平静的生活。”
智深听他提起兰妃,浑身一震,双目中流露出眷恋的微光。兰妃进宫后,他心灰意冷,出家为僧,去了江湖中神秘莫测的摩云寺,隐居深山之中苦心练武。二十年斗转星移,再入世时,却发现伊人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