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川,跟我走,救援队马上就来了,你身上还有伤需要马上治疗!”佐铎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开口催促,语气极尽温柔;“你看,绷带都渗血了。”
黛青闻言低下头,发现自己那条被简单包扎过的伤腿已经黑红一片,加上刚才奔跑翻滚的一番,现在是粘稠的裹住了他的外裤。
“没事,我不疼,”黛青目光呆滞的摇摇头,弯下腰想把脚下的一块石板抬起来。石板的边缘露出一只青灰的脏手。
佐铎万分疲惫的一闭眼睛,心想不用点方法是不行了。再一睁眼,佐铎的眉毛拧起来,抬起右手照着黛青的后颈就……
然而佐铎的手还没下去,就听砰地一声响,是黛青抬起的石板忽然落了地,紧接着黛青身形一歪,就要向前栽,佐铎眼疾手快赶紧抱住了他。
黛青精神上没有太多感觉,但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在看清压死在石板下的那张脸后,黛青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佐铎终于松了口气,将黛青交给赶来的守卫。
佐铎临走时又看了眼废墟,他想,无论是自己的双亲还是石朔风,生还的希望都很渺茫,之前还听尤森说,红骸的深卓也死了。
一天之内,两个家族同时遭受灭顶之灾,一阵天翻地覆之后,只剩下年轻的继承人,还有双方亲人留下的敌对势力,不过一场爆炸把两个暗地里最为较劲的人给炸没了,他和黛青也没仇,那些所谓的“敌对势力”很快会烟消云散,至于那些一直秉持老观念的议会成员,佐铎并不怎么担心,毕竟以后掌权的是自己,他们要是太过分,那就让他们追随自己父亲而去吧。
说到父亲乔路,佐铎扪心自问,他并不怎么悲伤,他和他双亲的关系比普通人都要淡漠,父亲这个称呼还没老师亲切,更像是上司或者主人,自己完全是为“继承人”而生,还不是唯一的继承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佐铎越发体会出这个叫做乔路的男人的掌控欲强到令人窒息,甚至不久前石朔风还发现了小狗身上的监视设施,这让佐铎出离愤怒,不过他这个脾气再怎么愤怒也不会延伸到阴谋暴力上面,只是决定在得到深川的同意后,二人一起离开家族,离开绿茵大陆,再也不回来。
想到这,佐铎握住了黛青的手,他的内心微微有些亢奋,他终于摆脱他们,不用逃了,从现在开始,这两个家族的故事要重新改写,随之影响整个绿茵大陆的发展,而这每一笔浓墨重彩,都是自己亲手画上去。
佐铎很克制的叹了口气,看向还在昏睡的黛青。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把本该属于他的,全都一件件还回来,相应的也带走了旧东西,明天太阳升起时,一切都是崭新的。
家族的专属医院已经做好接收准备,等佐铎的车一停,立刻有身着淡绿色罩袍的医护人员涌上来迎接,七手八脚的将黛青抬上担架床,直接推进楼中。
佐铎除了头上,其他地方均无大碍,再加上他身为高等alpha的强大基因,连绷带也没打,只剃了个短发喷了些药就算完事。
到了晚上,医院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家族里的长老,议会成员,都是在仪式上受伤的,佐铎顶着他的新发型,十分和蔼庄重的跟他们挨个打招呼,进行慰问,而这些伤者看着佐铎这一副淡然、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纷纷心知肚明,言谈之中透露出对这位新领导者的臣服和默许。
佐铎把所有人转了一圈,悄无声息的树立威信,忍不住有点要眉飞色舞,等他最后走到黛青病房时,那得意的神色退下去了不少。
黛青是在噩梦中惊醒,他虽然晕过去了,但精神上却一直绷紧,以至于他在梦里就看见自己进了病房,看见一个个淡绿色的医护人员给自己清理缝线包扎,最后打了一针就全部退出了病房。黛青一直在梦里挣扎,想起身却哪也不能动,正在他着急上火时,门口出现了个人影,他很高大强壮,身上落满白灰,衣着破烂不堪,垂着脑袋,半长的脏发遮着脸,也不往屋里走,就站在门口斜倚门框。
黛青看不清他的脸,但本能的认出,那是石朔风。
黛青看见他眼睛都红了,开始奋力挣扎想去抱住他,可身体一点也不听调动,无论如何都跟石头一样纹丝不动,这可把黛青急坏了,眼看着石朔风蹭着门框就要往楼道走,黛青一着急,张嘴喊了出来,这声音一出,他睁眼醒了。
黛青喘着粗气看着天花板,满头满脸的虚汗,他愣了快一分钟才回了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和腰侧,都已经换了专业干净的绷带,提鼻子嗅了嗅空气,竟有些青草的淡香。
黛青慢慢转头环顾四周,大约猜出了自己在哪。屋内没有亮灯,安静又昏暗,摆设简洁单调,床边还闲置着一台呼吸机,都是先进少见的东西。很久以前他住过这样的单人病房,不一样的是,那次他是哭醒,这次纯粹被恶梦急醒,不过梦的是什么,他醒来就忘了。
黛青慢慢坐起身,扭头去看窗外,只捕捉到霞光的尾巴和淡淡的双极星。
已经这么晚了,黛青看着窗外淡淡的感叹,同时感觉心里和屋里都空荡荡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而且过分的安静,安静的渗人。
黛青摸了摸身下的床单,手感柔软顺滑,躺在上面十分舒服,他想赏金镇的集市上就总没有这样的高级货,要是有,石朔风肯定会买一套回来,他最会享受了。
石朔风,石朔风……?
黛青忽然打了个激灵,同时冒出个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石朔风在哪!
石朔风在不在医院?还是依然被埋在废墟中?
黛青直接迈腿下床,扯断了手腕上的输液针,输液针未到时间就断,惊动了单人病房的警报,还没等黛青打开房门,医护人员就先进来了,等到佐铎慢慢走来时,正隔着门上的玻璃看见医护人员给黛青注射针紧急。
“怎么回事?”佐铎小心的问一个女助手。
“他说他要走,要找人,不肯好好养伤,”女助手皱着眉心;“怎么劝都不听,还跟医师打架,我们怕他伤口裂开,只能打了镇静,如果还不行就要再打一针松弛剂。”
佐铎点点头,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医护人员看见他来了,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很识相的出去了,只留下他们二人在屋里。
黛青刚被注射了镇静剂,整个人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望着佐铎;“石朔风呢……找到了吗……”
佐铎没说话,边在心里酝酿着答案,边走上前去,轻手轻脚的把黛青的身体摆正。
“你去找了吗?”黛青追问。
佐铎点点头;“正在找,肯定能找到,你好好养伤。”
“他当时在四楼,跟你父亲在一起,在他的办公室里……别……别从前厅找,从中间找……”黛青说话开始吃力,越吃力他越着急,眼睛幽幽的放着光,是包含了他所有的情绪,叫嚣着要喷薄出来。
“嗯,”佐铎温柔的摸着黛青的额头答应一声,完了觉得自己这样太敷衍,又加了句;“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