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逸惊叫一声,险些滑倒。而程旭也震惊得差点让手里的内衣掉在地上。
面前的这具身体,真的还是人类的身体吗?他震惊看着罗逸那仿佛就是一层骷髅披着一层皮的身子,记忆里骨肉均匀纤细苗条的身体再度浮现在脑海中,对比起那具让人迷恋不已的身体,眼前这具甚至完全可以说是畸形的。
而且远远不止于此,在这具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大大小小的伤疤布满了瘦得脱相的身体,嚣张的宣告着它们曾给这具身体的主人造成了多大的痛苦和煎熬。
你知道心痛的一瞬间就不知道呼吸的滋味吗?程旭现在就是这样。
他用一只手紧紧抠抓着自己的心脏,那里疼得翻江倒海,他大张着嘴巴,想要发出一声嚎叫来宣泄同,可是却又怕吓着罗逸,本来对方就已经吓得站在那里,完全就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了。
「苍天……苍天……」
程旭痛苦的低喃着,无力的身体「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湿滑的地砖上:「林宇航,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同魔怔了一般,翻来覆去只会念这一句话。
「程……程旭……」
罗逸的话将程旭从痛苦得喘不过气的十八层地狱中救赎出来。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让罗逸看到自己这么痛苦的样子,他之前之所以不肯让自己帮他洗澡,就是不想看到自己异样的眼光,所以,要笑……要笑着面对他。
程旭完全不知道自己挤出的笑容有多么难看恐怖。他深吸着气,从地上站起来,尽量平静的抱着衣服来到罗逸面前,轻声道:「来,罗罗,我帮你把衣服穿上。」
颤抖的语气泄露了主人内心的激荡。罗逸无言的任他给自己穿上衣服。他能够理解程旭此时的痛苦,毕竟每次自己去澡堂子,都可以听到那些压得低低的叫声,就连自己,都不敢多看这恐怖的身体一眼。那么程旭会有多心痛,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无比煎熬的一天终于过去。虽然经历了这样那样的痛苦,但是看到穿着干净柔软睡衣,躺进舒服被窝里的罗逸,程旭就觉得:付出的这一切,总算还是值得的。
罗逸的营养状况的确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更大的威胁是那不足两克的血色素,那已经是比严重贫血还要严重得多的数字。但是程旭并不愿意让罗逸输血,他怕一旦输的血不干净,会给罗逸的身体带去什么可怕的疾病。他要靠食补慢慢将罗逸的血都补回来,让血色素达到正常人的数值水准。
从此以后,再也不可能让你离开我了,罗罗。
第五章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终于被允许出院。
其实罗逸真的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或许是因为晚上有程旭陪床的缘故,或许是陌生环境让他的睡眠很浅,所以从前每夜都会出现的噩梦,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可是罗逸并不高兴,他有一种预感,那如影随形的噩梦,会在去程旭的别墅后重新占据他的睡眠,每当想到那样的情景,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罗逸的身上长了一点肉,也是,每天在床上躺着,各种补汤补品如流水般的端过来,只要自己少吃一点,程旭就会用那种悲伤又自责的眼光看着自己,害得罗逸就不得不填鸭似的往嘴里灌,再不长点肉真是没天理了。
本来想和程旭的牵扯就到此为止,但是看到他忙前忙后的为自己收拾衣服,让人办出院手续,订制的新拐杖也送了过来,还特意让春嫂随着别墅的司机一起过来接自己出院,罗逸那一句:「把车开到天桥底下就好」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算了,反正在这个世上的日子也不多了,程旭既然还需要自己,多陪陪他也好。
他这样想着,一边呆呆看着路两旁飞逝的风景。
「罗罗,咱们现在去的是我在杏花村的别墅,不是柳湾别墅,如果你还是喜欢柳湾别墅,那过一阵子咱们就搬回去好不好?」车上,程旭详细为罗逸介绍自己的目的地。
春嫂惊讶道:「少爷的柳湾别墅不是卖了吗?」
「卖了可以再买回来嘛。」程旭咳了两声,却又随即厚颜无耻的做出理所当然状。
「不用,在哪里都好。」罗逸低下头,有些紧张的扭着自己的手。
一双大手忽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一抬头,目光就落进程旭饱含深情的双眸中。
「罗罗,不要多想了,这一次,就算我背着禽兽的骂名强掳你,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他一边说,就在罗逸的手上轻轻吻着,这些伤处,恐怕要成为他心上永远的刀疤,再也除不去了。
罗逸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动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是程旭还是捕捉到了,只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是发自心底的欢欣。
回到别墅的罗逸在大多数时候依然保持沉默,没有了害羞温暖的笑容,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木讷,也不喜欢下楼走动,每天就是坐在卧室里的藤椅上,呆呆看外面的天空。
对他这种情况,程旭和春嫂以及其他佣人都有些担心。
在得知了罗逸的经历后,所有对之前罗逸害了程家的事表示很不满的佣人全都被震动了,纷纷改变态度,恨不得把这个受过太多伤害的孩子捧在手心里照顾。
所以虽然担心,但是程旭还是很有信心能够让罗逸恢复从前的笑容。这样的伤害,所造成的心理阴影,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消除的,要一年,三年,五年,甚至终生的时间来摆脱。他很有信心,自己可以陪罗逸一直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要让他体会到的温暖远远超过当初的伤害。
无微不至的关怀终于在七月底的一天收到了成效。
现在程旭在罗逸面前,完全不敢有一些不健康的想法,至于自己那轻微的虐待倾向,更是想都不敢想,总觉得就算是在心里掠过一个念头,也是罪大恶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