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东西、接触的东西都会慢慢失去生命力、慢慢消融,床头的玩偶也好、家养的小兔子也好,慢慢都不见了。可能一开始父母还会用小谎话骗骗他,让他不要伤心。可时间久了,敏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不会发现宝贝们的不见都是因为自己呢。更何况,大人一定偶尔会掩饰不好自己的情绪,或无奈或焦虑或畏惧。
他大概可以想象柔软的维西幼崽一个人偷偷的难过,不由得心里也感觉闷闷的。
罗德里克喝了口酒缓了缓神,示意边羡慕边感叹的巴尔继续往下说。
“据说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布莱克把他父母养的鞣织草给弄死了。虽然那只是个三级草药,但才三四岁的幼崽就能因为身边聚集的不可控制的黑暗元素把一颗三级草药给毁了,天知道他再长大一点会发生什么。”
“所以也就是这时候,魔法公会终于从发现一个黑暗亲和孩子的兴奋劲里清醒,意识到自己没法控制这样的一个孩子?也没有教授他的能力?未免酿成灾祸,只能寄希望于法师塔里的古魔法师们?然后就要求他的父母把才刚记事的孩子送到法师塔里去?”
听出罗德里克言里言外的讽刺,巴尔摊了摊手,“听说他的父母是伊德尔的草药学老师,他们可能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吧。毕竟没有父母愿意和孩子分开的。魔法公会也是无奈之举啊。”
“那现在他的父母呢?”
“不清楚,据说已经死了。”
“哦?死因呢?”
“不知道。你知道的,就好像事情发生的时候所有知情人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在意了。”巴尔冲罗德里克眨了下眼睛,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嗯……那现在伊德尔怎么又把他召回了?”罗德里克并不觉得维西父母的死亡和维西有什么关系,多半还是贵族辛密。他有点好奇,但又不想花精力去查。
“不知道。听说是副校长个人的意思,有点一意孤行吧。不过魔法学院、魔法公会虽然没有表态,但显然是不乐意的。估计他在学校里的生活不会太好过。”巴尔轻晃着酒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他挪眼揶揄的瞧着罗德里克,“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硬茬子了?我记得以前你对床伴的要求可是完全听话,这个布莱克怎么着也不会是个乖乖顺从的性格吧?真长得有那么好?别瞒我,你可是很少上心,会过问别人那么多的事情。”
……
“唉,唉。你倒是给个准话呀。”见罗德里克始终保持沉默喝着酒,真的没有回答的意愿,巴尔撇撇嘴,无趣的转过头去道,“不过,奉劝你一句。魔法学院高层人物对这位并不怎么待见,别光为了上个人,和德里奥那群老狐狸有嫌隙。你父亲虽然不在意,但对你总还是有影响的。”
罗德里克闻言皱了皱眉,本来今天下午昂扬起来的好心情从傍晚开始就一点点下滑。
他闷了一大口酒,耳边是巴尔絮絮叨叨的声音。谁家傻小子又喜欢上了个平民,谁家小女儿被家里人送到了哪个纨绔的床上。
罗德里克闭了闭眼,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7.
今天晚上维西很早就洗漱完,准备上床睡了。
下午他到教师宿舍的时候正好遇到对门的奥德里奇出门去上课,互相寒暄,自我介绍后,维西发现奥德里奇对自己的态度竟十分和善。胖胖的老好人甚至还把自己收集的火烈鸟幼崽的绒毛送给他,当做是祝贺他入职的小礼物。
这突如其来的友善让浸泡在陌生人的敌意与轻蔑里一下午的维西心情好了许多。
他客气的收下了对方的好意,并邀请对方可以时常过来坐坐喝个下午茶。
捧着温暖的火红色绒毛,维西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容。
用清洁咒语大概将房子打扫过后,维西十分满意得打量着这件屋子。这是一间有着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和一个会客厅的小套间,比自己在法师塔的房间实在大上了不少,采光也很好,卧室的窗户外面是一个小湖泊,下了晚课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在边上散步。
夕阳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望着年轻、活泼的笑脸,维西捧着茶默默松了口气,卸去了一身强撑起的劲。
一杯暖茶喝完,他打起精神把行李箱里的衣物和自己多年的笔记本拿出来整理好,分别放进衣柜和书架里,而除此以外他什么也没有从法师塔里带来。
儿时的维西身边根本留不下什么东西,离家时抱着的木人玩偶也在他去法师塔的路上消失了。
再长大一些慢慢能够控制身边肆虐的黑暗能量之后,维西便一股脑扎进了古魔法的海洋。他总想多学一点,总觉得多学一点或许以后就不会被别人害怕,就不会有小伙伴不愿意跟自己玩了。
再再长大一些的时候,法师塔里的老学究们总是会忘记这个安静、严于律己的小魔法师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他们对他很好,是良师但却总少了亲近。
……
打理完一切后,维西有些疲惫的去浴室冲了把澡,草草吃过晚饭后就躺下了。
离开了法师塔那张床,维西的精神相当疲倦,但却难以静下心来真正睡着。
今天发生的一切、法斯宾德小姐刻意的疏离、同事们冷漠的目光、对古魔法的轻视,一切的一切都让维西心里乱成了一团。
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对未来的惶恐与无措伴着失律的心跳与偶尔的闷痛让他久久无法入眠。
维西闭上眼睛,试图去回忆法师塔高高的窗子外可以望见的隆多尔美丽的星空和参天的大树,那些曾在儿时无数个难眠之夜伴他入睡……
这时,环境温度微妙的变化让他睁开了眼睛,火元素亲和的他总是对周遭的温度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
维西凝神感受了下,似乎是隔壁书房桌上有一团柔软温和的东西在黑夜里默默散发着微微的热量。
他想起来了,进屋后他好像把那些火烈鸟的绒毛放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