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恶的男人是不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下人?亏他一身素净的衣服,却让这童仆一身破衣破鞋,真是太过分了!“两个时辰后唤醒我。”
两脚甫一踏出门外,门内便传来一声醇厚又富磁性的男性声音,这让柳无情又气鼓了腮帮子。去他的!他以为他是皇帝老子呀!她又不是他的下人,做啥听他的指使?谁理他呀!
安排好男孩梳洗的一切事项,柳无情就被人拉进了一间弥漫香气的房里。“情妹,你怎么无缘无故带了两个人回庄内,还让他们住下来?”是翠蓉姐。柳无情抚着泛疼的额头。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未来三个月他们都住在绝情庄里。”“但是,他们的来历不明,你让他们住下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沈薏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不会啦!那男人救了我一命,我想他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况且他还和我有约在身,没事的。”沈翠蓉对她的说辞非常不满意。
“话不能这么说,最近山贼猖獗,又听说城里出了个夜盗,专偷富贵人家的珍宝。我们绝情庄是江南第一大当铺,奇珍异宝当数之不尽,不能不慎防点。”
“翠蓉姐,你说的我都知晓,也会注意。你放心,那男人不会是贼,他要下手早在我带他入庄时下手就可以了。”他虽然惹她厌,但也并非什么歹人。“不是,我还是觉得…”“翠蓉姐。”
柳无情把手举至半空中,制止她的话。“我保证没事的啦!顶多庄内多两张嘴吃饭罢了,你别担心了。”
沈翠蓉的面色阴晴不定,她的小表妹何时会用这种不耐的表情对着她?就为了袒护那两个陌生人?!柳无情有没有叫醒杨孤鸿,从她被沈翠蓉拖去用膳,然后一觉到天亮便晓得了。
见着暖阳东升、风和日丽,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不过这一切的好心情全叫眼前这一幕给打散了。铿锵…铿锵…从一路破碎的瓷盘看来,显然这响亮的声音前后不知发出了多少次。“小鬼—你在做什么…”
柳无情花容失色的尖叫。两只桃木托盘搁在不够长的短臂上,上头各自叠放了五六个盘子,头顶还顶着个大碗公,男孩步步为艰的旋过身子。又是一记“铿锵”一个叠在左手托盘上的杯子,不稳地滑落至地,成为地下碎片的好兄弟。
“小鬼,你别再动了!”老天,他到底摔了她多少个盘子,这小鬼是在报复她昨日粗鲁揪着他,逼他去洗澡之仇吗?“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耍杂技吗?”
柳无情飞快的冲上前,接过男孩一边几乎要倾斜的托盘,再一手将他头上盛满米饭的碗公端住。小冬瓜嗫嚅着。
“我没有在要杂技,只是想把这些饭菜送进爷的房里。”他不是故意要摔破那么多盘子,实在是因为太多、又重,有点拿不动,所以才…柳无情白了他一眼。
“你有问题呀?那人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拿!况且他不过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东西?”“花姐姐不明白,爷的食量大,平常就可以吃下四人份的食物,这回因为昨儿个晚膳没吃,爷已经饿着了。”
都怪他,昨夜没有唤醒爷就睡去了,才会让爷饿了一个晚上的肚子。“所以我才去厨房要了些昨夜的剩菜剩饭,打算全给爷带去。”
柳无情没多说什么,两人快步来到门口,小冬瓜轻敲了两声,随后推开门迈入。才不过一天的光景,柳无情竟对这住了十几年的房间开始感到陌生起来。
里面的一景一物都和她昨日离去并无差异,但此刻房内正弥漫着一股令她不自在的男性刚烈气息。“爷,我把吃的带来了,您起身过来用膳吧!”小冬瓜率先进入。皱着精致的五官,柳无情将托盘大力的搁在桌上。不对!真是大大的不对!她做什么为一个抢走她房间的无赖送菜送饭咧?!她应该要来向他讨回属于她的房间才是呀!
落下的帷账内,有个人影略嫌懒散的缓缓坐起。“搁着,我就来了。”账幕一掀,一副赤裸又壮观的结实肌肉瞬间跳入她的眼底。全身的血液仿佛全逆流至头顶,她连忙捂住鼻口…面对这样刺激的景象,她怕自己会不小心喷出鼻血来。
“你…你光着上半身做什么?”红着脸蛋儿,柳无情垂下限又惊又羞地叫道。杨孤鸿丝毫不在意在女子面前袒胸露臂,亮着那副结实身躯,他兀自踱步到桌前,一屁股坐下,说得简单。
“夜里闷,就脱了。”“你…闷就算了,做什么在我的房间里脱…衣服?”像是听见了多么有趣的话,眼一转,杨孤鸿的目光从桌前的食物移到这个气势汹汹,大眼却不敢瞧他一眼的小女人身上。唇边扬起有意思的笑容,他启口。
“怎么没茶水?”听听,他在说什么?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主人吗?柳无情猛一抬头,撞见的就是那副肌理分明的精阔胸膛,顿时红云变烈阳,小脸俏红得不得了。
他不懂羞耻为何物,她可不想象他一样!连声咒骂的同时,眼角瞄见他挂在嘴边嘲弄的笑容,她豁然领悟。这家伙是故意的!分明是故意看她出糗。
“我渴了。”笑意涌聚在胸口,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女人羞怒的样子是这么有趣。柳无情没来得及口出怒语,一道小小的身影立即掠过她面前。
“你这小子给我站住!”柳无情一把抓住亟欲奔出门的小冬瓜。“你给我待在这间房里,哪也不准去!”“可是…”小冬瓜着急的看着杨孤鸿。她把头转向杨孤鸿,极度忍耐地瞪着在她面前招摇的精壮胸膛。
“他要茶水,我去拿来!”这可恶的男人,茶水是吧?没问题!柳无情甩头奔出,没留意有道灼热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
杨孤鸿嘴边勾勒出耐人寻味的上扬弧度。这咬牙切齿的小女人真的是很可爱又好逗,她不会以为他没注意到她想使计的贼模样吧?“小冬瓜,你身上干净的衣服是她给你换上的?”看来她还蛮鸡婆的。
“是的,爷,咋个儿花姐姐把我硬押着洗澡,还让人带了件新衣服给我。”小冬瓜抓抓头。“就是因为太舒服了,后来就不小心睡着,才忘了把爷唤醒,请爷恕罪,小冬瓜不是故意的。”
“我说过你不必像个下人服侍我。”眼光从桌面上扫了一圈,似乎还少了样东西。“爷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冬瓜难得激动的大喊。“爷是我的恩人,我早就已经发誓要跟随在爷的身边,一辈子伺候爷。”略微弯曲的手指敲着桌面,杨孤鸿已经不想改变这小家伙固执的脑袋,他专注地凝视着门外的动静。***
不出一会儿工夫,柳无情拎着一壶滚烫的茶水进来。她的心中念念有词:他要茶,她就替他带壶烫到极点的茶,最好让他一口烫死!再不然就滴几滴到他那副爱现的古铜色肌肤上,然后起几个水泡疼死他,好让他知道该守规矩。
“你不是想喝茶吗?来,尝尝这杯顶级碧螺春,采自有名的太湖洞庭山,包你喝了赞不绝口。”
她非常热络地在陶杯里注入了冒白烟的烫茶。岂料杨孤鸿看也不看一眼白葱小手送上前的水杯,托着下颌,神情专注的打量她贴近的面孔。
弯月黛眉下,她有双漂亮的眸子,被激怒就会喷出动人的火光,沿着挺立的小鼻而下,是一张适合吐露软语的樱唇,可惜她不爱对他笑。在她眼底,自己是个十足的讨厌鬼…这倒奇了!向来没有女人对他会有这种反应,这让他倍觉有趣得紧。
突来的火热注视让她差点软了手,好在有一厚实大掌适巧抓住了她不稳的手腕,才未让杯中的水倾出。
强烈的麻热触感从与他掌心贴近之处散开,柳无情才想大叱他无理的动作,却让他抢先一步开口:“桌上没有竹筷。”他一说完,改抽走她手中的茶杯,搁置桌上。
“那又如何?”收回紊乱的心绪,柳无情挑眉问。可恶!他竟然没喝下那杯茶!“这样我无法吃东西。”两手交叠,他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柳无情无硬生生赏了他一记白眼。
“你有手不会自己去拿!”他该不会要她替他服侍吧?!话一出,马上有一个迫不及待的影子想要冲出去,不过,这次阻止他的不是柳无情,而是小冬瓜不争气的扁平肚子。
“咕…”“你这小子!”柳无情叫住他,一双狐疑的眼直盯着他的肚子。“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吧?”小冬瓜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你给我坐下!”她对他大吼。真是够了!又不是襁褓中的婴儿不会说话,肚子饿了怎么不说一声,还逞强的跑来跑去,就不怕没力气饿得发昏吗?“你,还有你。”她忽地回首瞪着圆凳上的男人,气恼他怎么这样虐待他的小童仆。“乖乖给我坐好,我去拿竹筷!”
她做啥这么倒霉,要伺候那两个大大小。一团夹杂火药味的浓烟,倏地一下就不见,直往厨房那头聚去。看来这一回合,她依旧惨败。
夜幕低垂,一个硕长身影翻墙入宅,以利落不让人发现的身手,闪进了一间漆黑没有烛光的寝房里。意外没有见到照惯例点灯守候的小人,反倒有一股特有的幽芳馨香沁入他的鼻内。
寂静中,角落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幽幽女音。“夜深了,不晓得是哪条街那么好逛,能让杨公子你晃到夜半三更才回来?究竟是什么让您如此流连忘返,舍不得回来?”
杨孤鸿闪着一双即便在黑暗中仍能盯紧人的锐利眼睛,牢牢锁住站在床边的黑影,不久,有人起了火摺子,点燃烛火,一室明亮。
看清出声人,他瞬间收回了敏捷的目光,摆摆手,笑得一脸古怪。“敢问柳姑娘,夜深了,你没事跑到在下的房里做什么!难道我这儿有让你忍不住半夜偷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