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渴了又怎么样?有手有脚,不会自己起来找水喝,还要我服侍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宫里的皇上、王爷还是将军?我可不是你的下人,你没那个权力指使我!”他出神的望着她好一会儿,黑瞳掠过一道精光,像是在思忖些什么,半晌后,他笑了。
“那么,麻烦你倒杯水给我,谢谢!”她有片刻的怔然,这可是他第一次这么有礼貌的对她说话咧!习惯了他的狂妄及目中无人,让她一时无法适应他突如其来的客气,依他的请求倒了杯茶水给他,她润了润喉,问:“喂,你既然在绝情庄,我就有权知道,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吧!”他很巧妙地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你知道小冬瓜的娘是怎么对他的吗?”这招果然有效,柳无情立刻抛去了她的问题,两眼催促他快说。“我第一次见着小冬瓜的时候,他让人打伤了两腿,放在街道上行乞。第二回见到他,他正因为不肯成为男侍而遭受毒打。”
“男侍?”“就是那种专门伺候男人,供男人狎玩的侍童。”他定定看着不明白的她。在意识到他所言何物后,柳无情猛然倒抽口气。他闭眼含着茶香,听见外头传入丝丝细雨声。
“他们将小冬瓜卖给人家做男待,小冬瓜不肯去,他们企图以打断他的手脚来威胁他。”“他们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对自己小孩的!”
“其实,他们并不是小冬瓜的亲生爹娘,小冬瓜的爹在他娘病逝后,娶了现在的这个女人,两年后,小冬瓜的爹也跟着去世了,剩下了这个名义上是他娘的女人。既不是自己的亲骨肉,我想,要对他好也很难。”
“这笨小鬼怎么不逃?”要是换作她受了这么不平等的待遇,她早溜了。“那两个人早有防范,为了怕他挣脱,他们将小冬瓜像只狗一样用铁链锁着,让他哪里都去不了。”
“他们…他们…”柳无情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带走小鬼的时候,有没有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她记得他有副好身手。
***杨孤鸿盯着她义愤填膺的气容,竟看得有些出神。“我给了他们一笔银两,也顺便补了他们一人一脚,还用他们绑住小冬瓜的锁链牢牢把他们绑在一起,再把开销的钥匙丢了!”为什么她不论是气、是羞、还是怒,看起来都那么迷人呢?“干得好!”她恨不得那时自己也在现场,那她一定会多踹几脚在那两人身上。“所以后来那小鬼就跟了你…对了,你还没说你要找…”“你怎么让那两个人离开的?”话锋一转,杨孤鸿又一次跳开她的问题。
他是真好奇,小冬瓜的后娘本就是一个贪婪难缠的角色,她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就将人赶走?“这个…”她支支吾吾起来。柳无情开始逃避地锐利的注视,眼神四处飘移。“你做了什么这么难以启齿?”
他来到她面前,若他没瞧错,她的耳根子透着红光。认识她这么久以来,能让她不掺一丝怒意便窘迫到此的地步,好像还没有半次。
换作平常,他要是这样靠她靠得那么近,她早就哇哇大叫推开他了。哪像现在,他随手一掬,都可以撩起她发丝来把玩,她也不生气。“我…哎呀…”她依旧断断续续地咿呀着。“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我…就说,他们找错人了。”“就这么简单?他们会相信?”“当然…”不相信,所以她扯了一点谎。看着她那颗小头在前面晃来晃去,杨孤鸿在想,自己该不该把她的脸先拎起来再说。
“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说服他们的?”突然被人挑起下颌,她让他毫无预兆放大的俊容给吓了一跳,心里兜转的话,一不小心便吐了出来。
“我…跟他们说,他们见到的小孩是我未婚夫婿的孩子,若他们再无理取闹下去,我就立即报官处理了。”“未婚夫婿?”挺有趣的称呼。“喂喂,你…你别用这么怪的视线看我好不好?”
他以为她愿意这么说吗?她是情急,情急耶!她继他,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外头“叮叮咚咚”骤大的雨势,如同她此时急速加快的心跳一般。
她突然有股冲动,想出手描绘面前挺立的五官。不等她出手,那只持着她小巧下颌的手早已行动,他触碰着她柔嫩似水的面颊,温热大掌仿佛具有魔力,让她着迷在他轻柔的触摸下。
渐渐的,她感觉到温暖的厚掌捧起了她的脸,看着他缓缓低下的面容…此时,外头突然飞来…“柳老板、柳老板,不好了!昨儿个夜里方家失窃,有人说见着这盗贼往绝情庄内跑啦!柳老板,你快出来呀!”飞进两人间的一句话让迷咒瞬间消失,她赶忙跳离他好大一步,拢拢鬓发,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老天…她怎么这么不知羞的让他摸着,还像个花痴一样等着他吻她,她脑子有问题是不是?她借着放大音量好掩饰惊慌。
“又是你对不对?你怎么这么爱偷东西,你要找东西不会说一下唷!大家可以一起帮你找,做什么非要用偷的,你…气死我了!”“柳老板…”
“我先去替你收拾拦摊子,晚点回来再跟你算账!”像是火烧屁股般,柳无情连一眼都不敢看他,火速的逃离这里。她慌乱的样子看在他心里,没来由地,被人打坏好事的坏心情豁然好转起来,他摸着下巴,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凝望了许久。
看来,不单单是他被她吸引,她也同样为他着迷,不是吗?打从那天差点“走火”开始,好几天,柳无情都尽量避开他。
他在东,她就往西,就怕自己不小心再与他来个对视,会不受控制的做出令她失控的事。“翠蓉姐,上回东郊那笔债我没收回,我手头上现在又追加一笔,来回恐怕会费点工夫,现在出发,约莫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这一两天,庄内的大小事务就请你多多帮忙了!”
柳无情专心收拾桌面账本,没注意到沈翠蓉脸上闪过的阴晦神色。“情妹,你到底要让那两人住到什么时候?”
她气情妹不听她的劝,执意让这两个麻烦的人住下。更气情妹居然什么事都不跟她说,她甚至是全庄内最后一个知道,那些人上门来讨贼的“贼”是指谁。“翠蓉姐,我们上回不就说好了。”
动作停歇,她看着这个显然气愤过头的表姐说道:“他们会暂时待上一个月,之后就算他们不走,我也会想办法撵他们走。”“但是现在闹出了这么多事,一个月?我三天都不能再忍受跟这些人同一个屋檐。”沈翠蓉几近疯狂的吼叫。
“他一进来,你就让他入主了主人房。不过才十天,他就吃了将近半个多月的食粮。而你现在还需要谎称是他的未婚妻子,来澄清他的清白,你怎可以这么做…”柳无情为之一怔。
以前那个温柔婉约的表姐,怎么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翠蓉姐,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和杨孤鸿本就有约定让他居住在此,这你是知道的。现在不过出了点事情,人人喜欢嚼舌根,你何必这么在意!”
“可是…”沈翠蓉注意柳无情略微不耐的神色,当下决定改口。“唉…我只是担心过了头嘛!对了,情妹,你今天入林的时候可千万小心谨慎呀!别忘了上回的教训…干脆,我和你一起去好了,省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怕你又发生了什么危险。”
“不行,翠蓉姐,你一走,那铺子里万一有重要的事,那该找谁?”“但是…”“我陪她去就行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了她们两人的对话之间,两人的表情可是迥然不同:一个面容凝带着怒意,一个却是扭捏的不愿看向出声者。
杨孤鸿踏着稳重的步伐,笔直地朝畏缩的柳无情迈进。他可终于逮着她了,这个躲着他的小女人,让从不曾亲自找过哪个女人的他破了例。“不行,你不可以…”
沈翠蓉怒斥。让人发颤的冷冽目光瞬间扫向她,那种打从心底的战栗令沈翠蓉噤口,下意识地打了冷颤。她该不会被这男人发现了吧?“沈姑娘不觉得选个男子一路陪着柳老板前去,会比较安全点?”
锐利的注视一敛,他的眉头带笑,对着不敢抬头的沈翠蓉说:“我想没什么人选比我更适合了吧!”四周沉寂了会儿。“好,就你陪我去。”沈翠蓉错愕万分地瞪着柳无情,心里颇不是滋味。
“一刻后,我们铺门口见。”柳无情说完,继续垂首整理东西。清风卷起满地枯叶,旋至空中兜了数圈又落下。稀疏树枝间,垂落的枝叶摇摇欲坠,犹如在等待下一阵冷风,随之飞舞。
放眼所及之处,一片萧然。细足踩过遍地枯叶,一声声的嘎吱声,搭配她身上响起的叮当声,冷清的林中,显得格外嘈杂。同样的地方,让柳无情想起了上次的经历,自然加快了脚步。
“快呀!你是乌龟投胎的吗?”不停催促身后的影子走快点,深怕一个耽搁又让她遇上了上回的恶贼。
不过,让她频频催喊的男人似乎没有想加快脚步的意愿。终于忍不住,她调转过身子,两手叉腰不悦的瞪着他,身上清脆响亮的碰撞声也像表达她的不满,跟着她的止步而停止了。
“你到底是来保护我还是来拖累我的?”“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接受她的怒视,深邃的眼中有丝笑意闪过,他知道自己引起她的注意了。闻言,柳无情僵了一下身。见她又想转身逃避,杨孤鸿笑容一敛,快速地大手一捞,把她带到跟前。
“我既然来了,当然就会护送你平安的到达目的地。”片刻,柳无情才了解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问的话,而杨孤鸿似乎也在等待她明了的那一刻,接着继续说:“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一直避着我?为什么说话总是不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