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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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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军训,飞行技术方队就在艺术系旁边,一群青春期的半大男生打量美女,品头论足。

有人说黄头发的好看,有人说那个175的靓。

靳屿不参与这些,脸上扣着帽子,躲起来假寐。

黄钧泽摸过去,撺掇他选个最符合审美的姑娘。

“人家女生长什么样轮得着你评?”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黄钧泽脸皮厚,不恼,软磨硬泡求他开金口。

最后不耐烦的靳屿掀开帽子,困倦的眼睛眯了眯,随手一点:“穿白鞋的那个。”

大家看过去,只有一个背影。

这姑娘应该不到一米七,身材匀称线条不错。

可跟一米七几的大长腿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不少。

黄钧泽跟旁边的同学面面相觑,纷纷对靳屿的审美不敢苟同。

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起。

艺术方队教官要求列队集合,然后就是千篇一律的向左向右转。

夏日的午后的阳光刺破树叶间隙,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又一块的光斑。

正被他们议论的女生随着教官的指引声转过身来,一束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黄钧泽原地定住。

毫不夸张,所有对美女有企图的男生们,一瞬间都沉浸在贺星苒的颜值暴击里。

十八岁的年纪,她的美貌已经有了特点。

完全是大美人的长相,精致小巧的脸,挺拔且很有存在感的鼻子,眉毛并不算粗,但浓黑且自然。

单单这么看,只是跟80年代港星撞款的明艳美女罢了。

可她的眼睛偏圆,眼神总不那么坚定,犹疑地落在什么地方,没有焦点似的。

宛若13世纪,被记载到羊皮卷上的东方国度,神秘又令人向往。

相较之下,艺术系的其他美女就美貌得太过具体,只要肯看,就一览无余。

对贺星苒美貌的震惊,隔着时空仍旧再次击中黄钧泽。

当初的他没有注意到,贺星苒按跟随教官的口令转过头,如云雾般轻飘飘的目光最后落在他身后——

靳屿的身上。

而这位向来不喜欢对女生外表评头论足的天之骄子,已经拿开帽子,颇有几分尽在掌握之中的高傲,微仰起下巴,嘴角勾着惫懒又恣意的笑容。

夏日的阳光令贺星苒脸上一红,慌不择路地别开了头。

靳屿在她垂头的瞬间,唇边的笑意更盛。

意识到刚才在对其他女生的犯傻,黄钧泽收拢情绪,下意识看了眼殷甜。

殷甜同样也沉浸在靳屿的颜值冲击里,回神后扯了扯衣摆坐好,轻咳两声,问道:“没想到你们和我师妹居然是熟人。”

“……”

贺星苒忽然有些佩服师姐这种情商掉线专门外耗别人的性格,明明刚刚靳屿回答的是“不熟”,正常人听出言外之意也就顺理成章地换个话题。

但师姐偏偏继续问:“不熟是认识到哪种程度呀?”

贺星苒:“……”

她有一种只要回答,师姐就会继续将谈话在他们之间延续下去的预感,抿了抿嘴,没出声,看向靳屿。

习惯使然。

学生时代的贺星苒不圆滑,内敛敏感,自己说不上来的东西就下意识求助靳屿。

靳屿松松垮垮地坐在塑料椅上,长腿舒展地支出一截,露天烧烤都能被他衬得像米其林餐厅。

他用似乎只有贺星苒能看到并看懂的表情,扬了扬眉,表示不想说话。

贺星苒咬了咬唇,再求他。

这下他可算有点儿反应,揉了揉夜间飞行后睡眠不足而带来倦意的眼睛。

“嗯,”靳屿没反驳师姐,“校友。”

话是跟殷甜说的,视线却是从贺星苒脸上划过,颔首,有几分玩味地打招呼:“好巧。”

“……”

贺星苒硬着头皮回答:“嗯,好巧。”

这两字说出口,反倒有些干巴巴的,她默了默,说:“好巧……能在阳城遇到。”

靳屿扬了扬眉,没出声。

倒是黄钧泽心里咯噔一响。

靳屿完全不符合常理跟同事换班飞到阳城,刚好赶上贺星苒也来。

刚巧两人就这么撞到。

虽然这个世界就是充满巧合,但如果巧合只发生在靳屿和贺星苒之间,那黄钧泽不信。

靳屿这个人哪哪都好,但只要沾上一点贺星苒,那就不定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霎时间比名侦探柯南还要睿智,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但连忙中断话题,招呼服务员:“姐,点菜!”

大学那会儿,宿舍有个东北人,忍受不了临江美食的荒芜,全城搜寻好吃的东北菜馆,最开始那两年,宿舍天南海北四个人,都长了统一的东北胃。

而贺星苒宿舍里恰好也有一个东北人,周末两宿舍人偶尔会凑巧在同一家菜馆里遇到。

两宿舍一来二去熟了,也发现靳屿贺星苒两人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便开始联合起来撮合他们两个。

现在想想,黄钧泽恨不得原地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当初嘴那么□□什么!

让靳屿招惹贺星苒干什么?!

好在这家店上菜很快,没多久就摆上一盘盘香滋滋的烧烤。

黄钧泽拉着靳屿聊自己公司的八卦秘闻,顺便再聊一聊当初在临航一起学飞的同学们的情况。

靳屿是他们同学里晋升最快的,二十六岁就已经成了机长。

有些同学没能过考核,被航司退回,有的同学可能终身副驾。

“别光顾着聊天,多吃点儿。”

不八卦的时候,殷甜很有眼力价,将两个托盘往两位客人的方向推了推。

一把被炭火烤灼油滋滋的烤牛油正对上贺星苒,散发的属于肥肉的油腻香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压住要吐的冲动。

“谢谢。”靳屿礼貌道谢后,拿了串烤牛油,顺口问道,“你们公司重启737max?”

边问边顺手把把整把烤牛油都挪走,放在自己身前盘子里。

令人作呕的味道消失,贺星苒脸色好看了不少,感激地看向靳屿。

但他没再没有看过来。

话题又绕了两圈,一直不太和当年、和贺星苒扯上关系。

贺星苒也乐得轻松,听着大家的聊天,偶尔神游物外。

直到听到殷甜的声音:“靳屿这么优秀的人,有没有女朋友?”

贺星苒蓦地抬头。

黄钧泽注意到她的反应,脑袋一抽,先靳屿一步发言:“有!”

“……”

说完,讪讪地缩了缩脖子,看向靳屿。

靳屿有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扬的,多半时候看似多情,但因为他身上难以忽视的傲气,多半时候,怎么看都分外凛冽,甚至有些乖戾。

他不喜欢谈论自己的私生活,黄钧泽无意中碰到了他的雷区。

气氛正卡住的时候,殷甜发出不解的声音:“啊?”

听着刚才的谈话,她还以为靳屿是一位多年来忙于事业的单身青年。

靳屿看了眼贺星苒,对黄钧泽道:“你不全都知道吗?”

也没明着反驳黄钧泽,还有几分任他发挥的意思。

黄钧泽头脑一热,干脆底气十足道:“我好兄弟的事儿我当然知道!”

大家:?

“就是我们刚从航校毕业时候的事儿,那姑娘是临大的,哎呦喂,身高一米七几,脸蛋跟范冰冰似的。”

有些谎言一旦开了一个口子,就需要无数谎言弥补。

“那姑娘学生物学的吧?跟了一个大牛导师,现在哈佛读博呢,她对阿屿是真好,嘴甜,事儿少,几乎也不吵架。”

“虽然算是异地恋,但靳屿总会专门飞在临江的航班,没有航班也会坐高铁陪她。”

越说越离谱,但越说越顺嘴。

这位“靳屿女朋友”的生平轨迹他莫名熟悉,但记不得是copy谁的了。

至于两人相爱的事迹么,全部取材于短视频。

“两人这叫一个恩爱,他女朋友还会做饭,爱健身……太完美了。”

话音落下,就听到殷甜嗤了一声:“那你是对我不满意?”

“……”

静默两秒,黄钧泽还是顺着她回答:“没有没有,只是感慨一下靳屿和女朋友感情好。”

在职场上混久了,都学会面不改色撒谎。

编完,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识观察贺星苒的反应。

只可惜她低着头,细致地分一份烤茄子,并没有暴露任何情绪。

黄钧泽这才松口气。

当初的靳屿,在飞行学院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人帅,有个性,成绩又好,随便去哪儿都能呼朋引伴,前来示爱的女生得从临航排到江北去。

而贺星苒,太过美貌总会产生疏离感,并且她太内向,不爱说话,慢热,身边没什么朋友。

他们并不是很搭的两个个体,却恋爱了,并且是贺星苒主动的。

当然,大家更想不到的是,大三那年暑假,也是贺星苒提的分手。

那时候他们正在大西北试飞,赶上贺星苒生日,靳屿摆脱重重困难,逃训回学校为她庆生。

黄钧泽只记得靳屿在计划时间之前就回来,满脸低落,像是被冷风吹折的树,被人拿锤子生生敲断了脊梁。

高傲碎了一地。

情绪上的损耗也就算了,后来发生那件事,差点儿断送靳屿的职业生涯。

谁也不敢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年,靳屿对此也缄口不言。

但大家心里都有猜测,就凭当初靳屿那股劲儿,分手肯定是贺星苒提的。

并且不愉快。

现在无论如何,黄钧泽也不想让这两人重新扯上关系。

“那还怪可惜的,”殷甜丝毫不扭捏地说,“我本来还想让你和苒苒了解一下呢,你们看着挺郎才女貌的。”

话音刚落下,贺星苒豁然起身。

大家都看向她。

靳屿的指节分明的食指在桌面上敲着,轻轻浅浅掀起眼皮,瞭她一眼。

贺星苒努力将嘴唇向上,露出一个白标准的微笑:“我收藏了一家奶茶店就在附近,我去买一下。”

当初那样的分手,贺星苒最后只顾得上两个字:体面。

因此,这些年她从未试图重新联系靳屿。

当然,也从不妄想这段感情还有退路。

只是今天听闻关于靳屿和新女朋友的那些,一些埋藏在心底里疼痛开始复活。

他们的恋爱很好,但情深不寿,或许是过刚易折。

而之后,靳屿选择的这段爱情,显然成熟更多,更体贴,更合适。

无论从任何纬度,这段感情之于靳屿,远远要超过他们学生时代那段。

贺星苒顺着导航线七拐八拐,总算找到那家店。

客流量并不大,她为每人都选择了一款饮品,打包带走。

天色转暗似乎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走出店门,夜幕已经悄然低垂,衔接着远处的高楼,霓虹灯亮起,在燥热里平添一丝寂寞。

贺星苒按照导航走回去。

导航忒缺德,只要是有人类踏足过道路都敢导,她穿过一条小径,愈发安静偏僻。

本就远离市中心的地方,还有钢筋铁皮网围成的建筑,四处都有烧烤摊,有醉汉喝醉酒,蹲在地上又哭又笑又吐。

贺星苒紧张地捏了捏拳头,加快脚步。

身后的醉汉猛然起身,朝着她大叫骂一句:“臭婊子,老子要弄死你!”

紧接着就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贺星苒一惊,拔腿就跑。

周围有人,熙熙攘攘在过夜生活。

她要喊人求助,可一紧张就说不出话的老毛病又犯了,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脑子一木,根本想不起往人多的地方躲,只一心想着跑回大路。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贺星苒手心都是汗水。

忽然间,手腕被大力地拉住。

她下意识要挣脱,就被攥得更紧,一阵白麝香混着香柏木的味道绕在鼻尖。

靳屿长身鹤立在破败的厂区小路上,昏聩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他看向她的身后,眉目压着,有几分戾气逸出来,说话的语气却还算温和。

“别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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