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啊。」陶然笑嘻嘻甩开手里的折扇,抬步进了店里,随口道:「这外族女子跟中原可大不相同,当真是意犹未尽,乐不思蜀……」
「少爷过的是乐不思蜀,不过有人却等得很心急了。」青瞳跟在他身后,凉凉地道。
陶然脚步一顿,奇怪地看他,「有人?」
「是啊,等很久了,连午饭都是在这吃的。」
读出了青瞳眼里幸灾乐祸的色彩,陶然眉头微微皱起,正待相询,前面传来脚步 声,为首男人脸上刀疤横斜,一身煞气,正是阿中,阿南跟在他身旁,看到陶然,粗声粗气地道:「你总算回来了,我家公子可等得有些时候了。」
「你家公子?」
就算陶然逍遥了一夜,此刻还是一副未醒之态,却也没忘记那所谓的公子是谁,散漫顿时消去了大半,挺挺腰板,问:「他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怎么?来之前还需要先递拜帖吗?」
阿南上下打量陶然,神情中不无鄙夷,陶然只当没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微笑道:「自然不是,只是怕怠慢了客人。」
「这你放心。」阿南扫了眼青瞳,「你的仆人还算懂事。」
一行人来到大厅,陶然没进门,便嗅到一丝冷飒之气,每次沐燕非杀人时,身上都会带出这样的气焰,他抬起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便笑了,踏进大厅,朗声道:「许久不见,沐公子别来无恙否?」
沐燕非坐在厅堂正中,就跟他们初见时般一身白衣如雪,陶然眼睛一亮,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很讨厌白色,至少他不讨厌沐燕非穿白衣。
沐燕非的随从立在他身后,另外还有几个在旁边伺候的下人,他正襟危坐,一手端着茶盏,像是在品茶,陶然偷眼看去,见他神情冷淡,厅堂上茶香馥郁,却掩不住他身上的冷漠气息,妖刀放在右手旁边的桌上,刀柄朝前,那是随时可以拿刀御敌的摆放之势,这位将军,便是交了帅印,却仍脱不去属于将士的习惯,也难怪那么多人都容不下他。
陶然眼眸流光,随手合上了折扇,给下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然后慢悠悠踱到沐燕非面前,拱手施礼,谁知礼行到一半便被拦住了,用那柄墨刀刀柄,沐燕非淡淡道:「都是自己人,无须作戏。」
陶然扫眼看看沐燕非身旁的随从,不晓得他所谓的自己人到底亲近到什么程度,沐燕非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把刀放回原处,依旧低头饮茶,那些随从则都盯着他看,个个眼露不屑,陶然没在意,笑嘻嘻转到沐燕非身旁坐下,阿南见状,嘴唇张张,似乎想斥责,但看看沐燕非脸色,最后还是忍住了。
「来很久了?」陶然坐下后,趴在桌上向沐燕非那边靠了靠,主动搭讪。
沐燕非将茶盏放下了,砰地重重回声,揭示了主人此刻的不悦,道:「茶泡老了。」
这是上好的新茶,青瞳知道他们的身分,不可能怠慢,不过在沐燕非不悦的时候,陶然没笨到跟他解释,笑嘻嘻接过茶盏,道:「我马上让人换新的。」
「把你自己也换换。」沐燕非眼神扫过他身上玄衣,道:「洗干净了再来。」
陶然在青楼流连了整晚,虽然有洗浴过,但衣服上不免沾了烟花之地固有的香气,他看看自己的衣着,想起沐燕非曾说过禁止他穿黑衣的话,会意地笑笑:「我去去就回。」
陶然走后,沐燕非把其它人也遣走了,青瞳取了茶壶,准备去换新茶,被他叫住,道:「看在陶然面子上,我饶你一次。」
青瞳脸色一白,张张嘴想反驳,沐燕非淡淡道:「这几日我杀了不少人,不在乎多你一个。」
被他气势震摄,青瞳没敢再多说,拿了茶盘匆忙跑了出去,房门带上,挡住了午后的阳光,也在沐燕非脸上留下一抹阴影。
那日沐显钰照侍卫的要求放了他,他就住进了他们为自己打点的酒楼里,太子的人也在其中,旁敲侧击地向他询问同伴在郊外被杀之事,被他随口应付了过去,在酒楼住了两天,打听到陶然回了铺子,本想昨日来找他,却被太子的人以不安全的理由拦住了,今日他翻了脸,才把那些人斥退,谁知来到店铺,才知陶然去了青楼,一夜未归,他一直等到午后才把人等回,陶然却依然那样的懒散随意,对他没有不亲近,也没有太亲近,疏疏离离的,就如最初相见的一般,这让他一直压着的火气都涌了上来。
沐燕非重重哼了一声,手抬起,按在了刀鞘上,良久,怒气在刀鞘冰冷的浸透下慢慢沉下来,他拿起刀,展开黑布,将刀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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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洗完澡,匆匆赶过来,就看到沐燕非的随从都在门外守候,他进了大厅,沐燕非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拭刀,墨黑刀柄随着他的擦拭反射出冷光,对自己的到来不闻不问。
「真是好刀。」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几日不见,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陶然在旁边坐下,没话找话:「你一定用它杀过很多人吧?」
沐燕非眼帘没抬,随口道:「比你想象的要多。」
这个他从来没怀疑过,军功是靠杀戮和血腥奠基的,身为一将之首,这是无法避免的事,陶然微笑道:「我觉得佩剑比较更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