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导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年轻主任医师,产科的偶像,备受追捧,在产科除了大主任外他占的床位最多。此神仙每天六台剖腹产手术是常态,有时候一上午就四台,在他手下连喝口水都得抓紧,两点之前能吃上午饭都算是早的。
沈澄跟上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老师,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
幸运的是,他可能比别人多了几倍站手术台的机会,练手的机会也多,比如缝合伤口,而不是光傻戳着当助手。倒霉的是,他也比别人要累几倍。
宁北上的老师就温和多了骨科虽是力气活,但人家铁汉柔情。
九点刚过,宁北上回来了,果然买了许多肉,而且是猪肋条五花肉,小江他们欢天喜地迎了上去。
“是红烧肉吗?”小朱激动地问。
“腐乳肉。”宁北上回答。
腐乳肉、东坡肉、酒香肉、虎皮肉、扣肉、樱桃肉……说穿了都是红烧肉,万变不离其宗。历史上最爱吃肉的名人是苏东坡,他甚至为猪肉写了一首颂,全文如下: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其实这就是一篇红烧肉食谱,什么慢火煨啦,什么少点儿水啦,什么别着急啦,关键是人家每天早上起来要来两碗,可见老头仙逝时血脂应该很高……
宁北上的腐乳肉做法比红烧肉略复杂,要用到腐乳和红曲米,但关键还是火候。煮肉收汁的时候他一直在锅边上看着,那些择菜、洗菜的活计自然都交给了方京华。
方京华的性格难以形容一半极为细致,有洁癖;另一半好似开闸猛虎据说泌尿科的病人最害怕的就是她,倒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医生——男女有别会让人不好意思,而是她给你检查时,你要是扭扭捏捏脱裤子慢了,她会发飙。
烧好了腐乳肉,宁北上又把烤鸭取了出来。烤鸭是在卤菜店买的,因为人多,他买了两整只。方京华给他打下手,将薄面饼装盘,蘸酱装小碟。还得加大葱丝,切葱丝的活心儿宁北上却没让方京华干,而是把沈澄抓了过来。
沈澄拽着游戏手柄不肯放,说:“哎哟,自家人吃饭讲究什么刀工再说我刀工不好,心外科的小宋在这儿呢。”
宁北上说:“我让你尝尝大夏天跑菜场、钻厨房火烧火燎的滋味。”
沈澄见他脱得跟光猪似的,脊背上全是汗珠,也不好意思再耍赖皮,只好洗了手把葱切了。
厨房面积本来就小,挤进来一个沈澄,加上人高马大的宁北上,方京华便没地方待了,她高高兴兴地出去吹空调。
切完了葱,沈澄还被揪着切了丝瓜和莲藕,这才被满头大汗地放了出来。
他对幸灾乐祸的抢救室小江说:“我受苦了,赶紧给我拿水来。”
小江于是给他倒了一杯滚烫的热开水。
“你……”他把小江的手推开,心塞地躺回沙发上去了,中午十二点开饭,八个人把小桌子围得满满的,就听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开吃”,所有人一哄而上,把红亮诱人的腐乳肉往碗里夹。
沈澄怒道:“混蛋!嚣张!宁北上冒着酷暑烧的菜,怎么也得让我先动筷子!”
旁人不理他,埋头吃肉,风卷残云。
一般来说,越是简单的菜肴越是考验厨师的手艺。豆腐汤是简单的,可扬州文思豆腐却是厨艺界的黑洞。红烧肉也是简单的,但顶级厨师也可能阴沟里翻船把肉烧老了。
宁北上精心炖了一上午的腐乳肉肥而不腻,入口酥软,南乳的香味浓郁,最大的问题是不够吃——整整四斤的猪肋条肉,大家竟然一顿就吃完了,方京华还埋怨说自己只吃到两块。
“两块够了,姑娘家的不要吃这么多脂肪。”沈澄低声安慰她,随即筷指骨科师弟钱大伟:“下周你不许来了。”
钱大伟的嘴里塞得满满地说:“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