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吹寒看他闷闷不乐,于是又道:“你既无聊,那就在路上慢慢想,反正是送给孩子的,也不必急在一时。”
方棠溪知道他不喜欢为这些琐事烦心,能提出意见已是极为难得的了,不由有些懊恼,不该问他。
第六章
想来想去,小孩子应该都有长命锁和银镯子,用来辟邪。
于是他找了一锭银子,慢慢用内劲捏了两支细镯子,还剩下一大块,于是用匕首削了一块锁片,刻了“长命百岁”四个字,用红线穿了。由于牛车行得太慢,他在车上闲极无聊,又捏了一个空心铃铛,里面放几个银珠。
由于工具简陋,靠他手劲捏出,铃铛倒也古朴浑圆,只不过比起寻常铃铛来大了一些,足有一颗元宵那么大,穿在长命锁旁边,轻摇红线,便能发出悦耳的声响。
蓝吹寒听到声音,本来在赶着牛车,转过头看了看,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你这做的是猫铃铛?”
方棠溪挠了挠头:“大是大了点,但也是一番心意,本来应该在金州买的,没时间选了,先凑合吧。小孩子的东西若是太金贵,表妹带着它也不太方便,所以没用金子。”
蓝吹寒微微一笑,说道:“你把这个铃铛给我看看,晚上我弄几个小的来。”
方棠溪自知自己多年不练武,武功倒退得厉害,蓝吹寒不知胜过自己多少,闻言大喜道:“那就多谢你啦。”
“有什么谢不谢的。”
方棠溪原想说“说的也是,你也是孩子的长辈”,但发现他神情冷淡,完全不像自己这么激动。立时便不敢吭声了。吹寒说过,会把他当家人看待,他就应该知足了。而这个孩子,是家人的亲戚,对他来说,更是远得很。孩子收养不成也就算了,万一收养成了,叫他一声娘,难道还指望他答应?不在爹娘面前露出破绽估计就够难的了。
夜间在野外露宿时,两人烧了篝火,蓝吹寒便做了几个小铃铛,坠在那两支小银镯子上给他,但那大铃铛却是自行收入怀中。方棠溪原以为他是拿大的来做个模子,看完就捏扁了做小铃铛用,以免浪费,没想到他竟收了起来……
难不成他当真想养一只猫?方棠溪想象了一下吹寒满面冰冷地喂猫的样子,打了个寒噤,却是没多嘴再问他。
到了田庄外时,有几个佃户十分殷勤地上来迎接。这片地方是方家早些年买的,这两、三年一直是少夫人手下的管事在收租,租金低廉,比别的地方低了好大一截,佃户们自然希望能长租。
“少爷一路辛苦。”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上前行礼,“敝姓杨,杨开泰,少爷唤我老杨就行。”
方棠溪看他比自己年岁稍大,于是道:“杨大哥不必多礼,我表妹不知安置在何处?我去看看她。”
杨开泰为难地道:“舒姑娘的家人一直来寻她,说是舒夫人多月未见她了,很是想念,快要瞒不过去了,所以舒姑娘就走了,临走之前把孩子托付给少爷,请少爷帮她寻一户人家照顾,她来世必定结草衔环,报答少爷。”
“走得这么快?”他呆了一呆,没注意到杨开泰向蓝吹寒的方向微微点头。
“外面有风声说,舒姑娘不回家其实是去寻死了,舒夫人怕她就这么没了,所以一定要见到她。她也是担心自己回家后不能再出来,所以做了这个决定,还说这个孩子是死是活,以后就听天由命了。”
方棠溪呆了半晌,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这样的,不由得一喜一忧。喜的是在母亲那里终于有了交代,忧的却是表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身世也是可怜。
众人将他们迎入田庄,有人宰杀了一只羊,将羊杂羊骨取将出来,做了热气腾腾的羊杂汤,羊排烤得焦香,一根根地码在盘子中,送了上来。方棠溪心事重重,原是没有胃口,但看到那羊排上的香料被渗出的油脂浸透,散发出强烈的香味,又有些忍不住,就着几个玉米饼子吃了许多。
孩子被乳母抱了出来,他正满手都是油渍,看那襁褓之中孩子睡得正香,面颊红润,手足白皙柔嫩,显然是照顾得极好。
乳母满脸堆笑,要他抱一抱孩子,他却很是犹豫,求助地看着蓝吹寒:“我会摔了他的,吹寒,还是你来抱吧。”
“你以后总要学着抱一下。”
方棠溪一想也是,自己以后就是孩子的爹了,总不能抱也不抱一下,犹豫着擦了擦手,这才抱在怀里,却是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
乳母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男人对这个就是不在行,要托住他的屁股,不然他会醒的。”
话没说完,孩子就被惊醒了,哇哇大哭。稚嫩的嗓音让方棠溪大是失措,连忙交还给乳母,再也不敢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