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没开口的宋繁沉吟了会,道:“只要证实与市买司定契的不是咱们的牙行,而后再由那位赵爷供出主使者,如此叔昂该是能洗脱罪名。”
“如何证明?”宋绰问着。
李叔昂轻声说着。“潋滟嫁给应大人之前,曾再三嘱咐我要替牙行弄个花押,凡是牙行经手的货全都得盖上花押,所以后来我请宋繁之妻设计了花押,只要是李家牙行卖出或代办的货物上,皆盖上了花押。”说着,他露出了戒指,活动的戒面翻到另一面,上头是穗花加秤的图腾,还篆刻李家牙行。
“可以将市买司收到的米粮和我给户部代办的胭脂米做比较,唯有印上这花押的才是我李家牙行经办或代办之货。”
宋绰闻言,整颗心都稳了下来。“如此一来,就有法子可应对了。”像是想到什么,宋绰突道:“应大人,能否调派京卫快骑几名到彭阳县接应几人回京受审?”
“受审?”
“先前李伯昱为了陷害叔昂,所以大量收购了胭脂米,其中也有上万石的其他粮作,然陷害未果,却又不见买卖,我心里觉得狐疑,便发信通知十三道御史,要他们清查运载大量农作的马队,果真就在通往东北的粮道上,教东北御史给拦了下来,我传讯要东北御史将人连粮押解回京,昨儿个收到消息说已到了陈都县,估算过两日应该就会到彭阳县,我想将人赶紧带回京。”
“这事没问题。”应多闻一口应下。
“前往东北的粮道?这是准备要通敌买卖了不成?”秦文略哂笑着。“有无追问兵部这粮道是怎么一回事?”
“问了,兵部尚书说是太府寺卿借道,可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太府寺专司采买,一个能在太府寺卿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的人,若有一丝贪念,早教我揪出了,一个从来不贪而且又胆小行事的人,如今一动手就这般大胆,怎么说都觉得于理不合。”
“那就查查他是否受人威胁,抑或是近亲中有谁受到胁迫。”宋繁提出了他的想法。
“那还不简单,横竖这案子要开审也要几天时间,赶紧分头进行,先查出幕后主使才是重点。”秦文略脸色稍霁,只因终于能回府跟妻子、女儿交代了。
“可是大人的事怎么办?”李叔昂揪着他。
“看着办。”宋绰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们干了什么事,得要自个儿负责,我是使不上力了,至于我……顶多就是罢官,也挺好的。”
他是真心感到愉悦,他确实无心为官,如果真可以不当官,他可能做梦都会笑。
“那怎么成?太傅……”
“人算不如天算,这也是我的造化,我爹会原谅我的。”宋绰看着他穿得如此单薄,自然地褪去身上的大氅往他身上一罩。“这一次是我拖累你了,抱歉。”
“说什么拖累,都怪我……”李叔昂懊恼着。
如果他再多一分戒备,事情根本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他原以为一切只是李伯昱设下的圈套,以为只要可以反整李伯昱就好,却没想到这事竟牵连如此广。
“怪你什么?倒是要让你在牢里过几天,晚点我再让人送火盆过来,你再忍忍。”这地牢腐臭味重又带湿气,天寒地冻的,他一身细皮嫩肉怎么捱得住。
想着,宋绰忍不住将他轻搂入怀。
李叔昂贴靠在他肩上,担忧着他的仕途,直到听见压抑的笑声才横眼望去,瞧见秦宣对自己眨着眼,像是要自己看看四周,李叔昂不解地侧眼望去,猛地抽了口气,一把将宋绰推开。
毫无防备的宋绰教他推得差点往后跌,不禁低声骂道:“你这又是怎么着!”怒目瞪去,牢里微弱的灯火映照着他绯红的脸,他顿了下,回头望去,对上其他三人若有所思的表情。
“呃……其实我俩……”
“其实我和大人想过,除了太府寺卿之外,也许还能查查太府寺少卿。”李叔昂飞快地接了话,趁机偷拧了宋绰背部一把,宋绰痛得嘶了一声。
“太府寺少卿?”秦文略懒声问着,当没见到方才那一幕。
“是啊,我记得太府寺少卿是大人同科的探花,他已故的父亲在朝曾任大学士,门生也不少。”李叔昂沉住气,将原本该查未查一事道出,还偷偷地瞪了宋绰一眼,不敢相信他竟胆敢公开两人关系。
“啊啊,本王想起来了,当初在掏金城陷害宋大人的王永德也是张学士的门生,还有现任的右佥都御史亦是。”秦宣突道。“张学士在世时,门生确实不少。”
宋绰闻言,脑袋飞快地动了起来。“太府寺少卿以往就对我抱持着莫名敌意,可我并未得罪过他,会是他主导一切吗?”
“有可能,你虽未得罪过太府寺少卿,但你的父亲曾经得罪张大学士。”秦文略补上一句。“当年你父亲贵为太子太傅,极受皇上尊崇,而那时的张大学士虽只是群辅之一,倒是挺会煽动皇上心思,多次遭太子太傅斥骂,要是因而结怨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