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金属床,程子昂伸手在宁绍缝合过的手臂上缓缓抚摸,指尖轻扫过那道被玻璃刺开的狭长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可似乎还能感觉他当时的疼痛……
程子昂拉过白布替宁绍的手臂盖上,就跟他离开房间时为他盖被子一样,生怕他会冻到。等做完这一切之后,程子昂从口袋中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宁绍脸上未处理干净的血迹,动作小心而又仔细,就怕弄疼了他。
“我不是跟你说过,等你睡醒了之后就带你离开这里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程子昂擦着擦着,动作就停了,指尖在宁绍的脸上来回摩挲轻抚。
去世不久的身体还微温,皮肤还仍有弹性,如同他从未离去,只是暂时睡着了一般。
“真不听话。”程子昂笑了一句,低头在宁绍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吻了吻:“就几个小时,你就不能乖乖待在房间里等我回来?”
宁绍一动不动的躺着,没有丝毫的动静。
没有生命气息的人,不会跟以前那样一闹脾气就猛地从床上坐起,指着程子昂的鼻子大骂,也不会因为不服别人的话,而尖锐刻薄地反击……如今的宁绍就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冰凉的金属床上,不会动,不会生气,也不会破口大骂。
程子昂扶起宁绍,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他披上,然后坐在金属床上抱着他,轻轻揉搓着他没有温度的手,就好像他这么做,那双手能回温,心跳能重新燃起,宁绍会活过来一样。
手下拿了衣服进来时,就看见这幅场景,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只能捧着衣服站在门口,不敢打扰程子昂。
“你去替阿七办好手续,等一会儿一起走。”程子昂示意手下把衣服拿进来,吩咐了一句之后就又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替宁绍穿起衣服来。
“老板,还有一件事……”手下吞吞吐吐道。
“什么事?”
“刚刚接了个从景城打来的电话,说是……说是容少在十分钟前去了。”
程子昂手上的动作陡地一停,坐在金属床上没出声。
“老板?”手下见程子昂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不禁有些担心。
“知道了,你去准备准备,一个小时之后离开这里。”半响之后,程子昂才有了反应,边替宁绍穿衣服,边吩咐道。
手下点点头,转身出了太平间。
“这下你可安心了?”程子昂在宁绍耳边轻语。
回答程子昂的,照旧是永远都不会开口的沉默。
从宁绍坠楼之后,苏奕就被挪到了隔壁房间,而唐林坐在房间里望着满地的碎玻璃出身,不准打扫,也不准人靠近,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着。
“唐林。”白臻将宁绍留下来的枪递了过去:“你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是他自己想不开而已。”
唐林接过白臻递过来的手枪,上面还沾有宁绍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却仿佛还能闻见从上面传来的那股子血腥味。
“白臻。”
“嗯?”
“我是不是不该逼他?”
白臻皱眉,在唐林边上坐下:“不管你做什么,在他心里,你就是害了他哥的人,所以他永远不会感激你,只会把你当做敌人。他的死,很大原因是因为他钻了牛角尖,其实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唐林低头看着宁绍的枪,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在旁人眼里,宁绍这个人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行,连跟他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都能毫无所谓的一句带过,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让他在意的人或事,但宁绍在唐林眼里,却是不可多得的朋友,对他仗义过,也替他解开过心结,要不是他,五年前跟西斯科的感情,或许还要绕很长一段时间的弯路,所以五年后重见宁绍,唐林心里是很高兴的。
可谁又知道,就是那样没心没肺的人,心里却藏着一个这么大的秘密,把他自己压的喘不过气。
宁绍或许有错,但他的错在于太重情义,以至于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可这样的人,却是最让人放不下,更让人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