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我只有你一个,我不会娶妻的,绝不会。
十四,他们是要我的命,我娶她是要自保,只立她做侧妃,你相信我,我绝不碰她,待我登基就把她废了!
十四,父皇有意立我为太子了,你秋猎跟着我去吧,我担心老五他们会对我不利。
十四——十四!十四你睁眼啊!我命你睁眼啊——!
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十四——十四——!
萧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秋的猎场,四周的豺狼野兽皆是数日没有进食,明黄的圣驾龙撵在精铁围成的栏场之外,老皇帝抚弄着枯手上的扳指说听闻凌睿的亲随武艺高强,要看他进场一试,他领旨越过铁栏却没能拿到趁手的兵器,那一刻他才明白老皇帝是要他徒手送死,为未来的凌睿清君侧。
他看见他的王爷骑在马上踌躇着拉弓搭箭瞄向内场却迟迟不发,锦衣华服的景王离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龙椅只剩一步,凌睿的手一直在抖,老皇帝浑浊的眼眸里藏着君王的狠戾,他记得他在狼口下垂死挣扎了许久,直至全身的力气耗尽,伤口里淌出的血液晕湿身下层层枯黄的野草。
那是老皇帝对皇子最后的考验,凌睿宠幸于他不是秘密,南朝可以姑息一个被主子临幸的影卫,但绝不能容忍一个偏好男色的君王,这也是老皇帝教会凌睿的最后一样东西,成王必孤身,相较皇权,任何东西都必然会被舍去。
萧然亲眼看见曾言辞真切许诺于他生生世世的男人终究是在马背上颓然的放下了那张硬弓,他们之间那种所谓的情感最终只是让凌睿于心不忍的偏头侧首而已。
他以为休戈是不一样的,他以为待他极好的北原男人是一个和凌睿截然不同的君王,可此刻的休戈也并没有射出那根搭在弦上的箭。
萧然恍然着放弃了抵抗,左右要葬身狼口,既然秋天的时候他就本该死在南朝的猎场,那夏日里在北原的草场上被撕咬殆尽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结局。
他合上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任由匕首脱手,金黄温暖的阳光没有再映亮他的眼底,萧然释然的迎接自己意想之中的死亡,他甚至都想到了自己的尸体上会开满那种黄色的小野花,就像他和休戈刚刚骑马时看到的那些花一样。
溅在面上的温热液体代替了本该出现的剧痛,腥甜的血液染红他的眼尾和腮边,萧然怔怔的落入一个迟来片刻的怀抱,男人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臂弯将他紧紧箍住,他确实是觉不到疼的,因为那匹瞄向他右肩的公狼不知何时已经头骨碎裂的死在了一旁。
休戈抢过了掉落的匕首,疯狂撕咬的母狼被男人硬生生用膝盖压断了颈椎,休戈另一只手里捏着黑铁铸成的马蹬,狼群一见死了同伴就立刻弃了黄羊转扑向他们,萧然睁开涣散失焦的眸子却做不出任何应有的反应,他四肢瘫软着倒在休戈怀里,眼前只能看见化不开的血雾。
远处有愈来愈响的马蹄声和人声,觉出不对的族人们纷纷掉头赶回,骁勇善战的骑手个个抽刀纵马飞奔而来,狼群自然知道北原人的厉害但却不愿善罢甘休。
休戈单膝及地紧紧护住怀中的萧然,他呲出不逊于狼兽的犬齿,喉间滚出可怖之极的低吼,深褐的眼眸被血色掩去大半,他十二岁第一次单独出猎,豁出大半性命杀得就是一头成年的母狼,而那狼牙正挂在萧然颈上,迄今为止只有狼才会让他三番五次的吃苦头,但他必将成倍奉还。
利齿穿透的小臂淌着粘稠的血液,他知道萧然状况不对也就没费那个功夫去喊他清醒,扑向萧然肩头的公狼是他用手臂挡下的,他弃弓箭扯马蹬的动作足够快,这才没让萧然丢了性命。
休戈眼底显出了罕有的杀意,他是北原臣民的王,更是这片原野的王,他和祖先一样敬畏长生天下的生灵野兽,但他不容许任何伤害过萧然的东西活在这片原上。
掷出的匕首迎面扎进了头狼的脑门,全部没入的刃身使得血花都没能四溅出来,疾驰而来的安格沁自马上抛出长刀,休戈反手抽刀甩开刀鞘,古朴的黑铁刀身是马刀惯有的形状,寻常人需得加长手柄骑在马上才能堪堪施展开,休戈凭着蛮力将长刀往身侧甩开,地上应声裂开足以绊断马蹄的塌陷。
刀刃漆黑如墨,映不出一丝光亮,他将怀中的萧然交予下马的安格沁,臂上的血流到了古旧的刀面上,黑铁上蜿蜒而过一丝猩红血光,转瞬便顺着刀槽淌满了刀刃,休戈单手执刀,刃尖垂地,四散开的杀意一时竟止了草原上的风,黑刀破开凝固的空气带出暗色光影,他只身冲进狼群挥刀劈砍,独战群狼的身形如同降临人间的杀神。
萧然能分辨出扶着自己的人不是休戈,安格沁身上有休戈没有的肉膻味,他昏沉迷茫的半睁着眼睛勉强看清了休戈的身影,狼群凄厉的哀嚎带起他神经深处的抽痛,萧然很快就没了意识,他没能看到在绝对压到性的力量面前,狼群的一切战术与计谋都烟消云散,最终只能和那些死不瞑目的黄羊一样横尸在碧草青青的原上。
萧然真正醒来时已是晚上,他是惊醒的,梦中的兽齿悬在他咽喉上方,豺狼腥臭的口水滴了他满脸,大片的血迹混着黑暗如同潮水一样要将他吞噬殆尽,他费力呼出压抑的气音,咸涩的冷汗随着他猛然起身的动作流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在休戈的帐里,身下是特意加了薄木板的兽毯,毯边的木盆里盛着温凉干净的水,休戈盘膝坐在他身边,嘴里正咬着胳膊上来不及打结的纱布。
萧然睁着涩痛的双眼连眨眼都忘了,直至休戈索性撇下总也弄不利索的纱布倾身过来将他环住抱紧,男人温热踏实的体温和接二连三的亲吻总算是让他有了些零星的意识。
“背上疼不疼?我找大夫给你看过了,他说骨头没事,但也可能看得不准,你要是腰上背上不舒服赶紧跟我说,听见没有?萧然——萧然——!你听见没有?从马上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
休戈托着青年的腰身将他小心环紧,他仍有些许后怕,以至于即使一到能歇脚的地方就抓了三四个大夫来给萧然看也还是不放心,他不住摩挲着萧然的脊椎,血色凝结的臂上赫然是一排被咬透皮肉的血窟窿。
然而萧然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如梦初醒一般依靠在他肩上喃喃似的哑声开口,一双本该澄明的眼睛涣散晦暗,似是掩藏着太多不能触及的过往。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拉弓……”
第十章 贪欢
“离得太近了,这里的狼动作快也狡猾,我怕射不准会误伤到你。”
安抚性的亲吻落至萧然的耳畔鬓角,休戈尽可能放柔了语调一字一句的解释着,萧然的语气不像是质问,更不是像是误解,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萧然这般两眼失神的模样,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怜惜。
“我的箭术在族里一直不算很好,最多就是中等水平,你倒在那的时候我慌得两只手一直抖,真要拉弓去射,可能就害死你了。”
休戈到现在都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意思,他反复抚上萧然的脊椎确认这人是好端端的靠在他怀里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似乎是在佐证他说出口的字句。
萧然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想问休戈,还是想问梦里的凌睿,男人低缓温柔的声线慢慢的将他带出了混沌无边的梦境,他稍一侧头埋去休戈的颈窝,梦魇带来的乏力与心悸很快就一一消散干净。
休戈说得话他都听懂了,这样坦诚的解释大概可以用“关心则乱”这四个字直接概括,萧然自他肩上慢吞吞的起身回神,一边扭动过于僵硬的脖颈,一边还能腹诽一下休戈的汉话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好。
披散的黑发笼着他偏瘦却柔韧紧实的脊背,身上被野狼抓出的伤痕皆已仔细上过药,深绿色的药糊冰冰凉凉的敷在皮肉上,既不粘腻还能止痛,萧然抬手揉了揉眼睛,他身上穿得是一件新单衣,袖短领宽布料柔软,刚好适合他这样半身都被抓出血痕的伤患,能如此细心照顾他的人,也就只能是休戈了。
“我知道你不会……我就是睡久了有点懵,没有误会你,你……你手怎么了?休戈?!”
男人臂上没有包扎的伤口呈现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惨样,萧然惊得连尾音都打了个颤,他急忙
抓过休戈仔细查看,修长手指格外轻缓的攥着男人比他粗出两圈的手腕,萧然是个见过死伤的人,他自己也受过比这还惨烈数倍的重伤,但却从未紧张如此。
他想起了白日里混乱的景象,被公狼压上撕扯啃咬的肩头除去些细微的抓伤之外算得上是完好无损,本该由他承受的伤痛统统被休戈拦下了,休戈是替他受得伤,萧然活了快二十五年,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挡下危险。
他慌乱的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曾被羽箭扎透小腿,曾被刀刃砍伤肋下伤及肋骨,他那时可以从容应对任何伤痛,箭头带着倒刺就直接连肉一起剜掉,伤口太长就穿针来缝。
疼痛于他是家常便饭,数年的历练赋予他平静面对鲜血的冷静,可现在这些血是休戈的,萧然笨拙又谨慎的捧着男人的小臂,情急之间连眼底都渗出了细小的血丝,活脱一个茫然无措的兔子模样。
被休戈扔去一边的纱布脏兮兮的染着血污显然是不能再用了,萧然左找右找也没看见药箱,他单手托着男人小臂想要撕自己的衣服,慌乱之间休戈忍不住撅起嘴唇往他额上嘬了个无比响亮的吻,然后自行摸出匕首放去一边的烛火上烧红,再腾出另一只手牢牢的将他抱进了怀里。
休戈以下巴磕上青年乱动不安的发顶,咬伤要比抓伤麻烦一些,夏天炎热容易发炎,虽说可以任由它慢慢愈合,但看萧然这么担心,他倒有些于心不忍了,还不如眼下吃点苦头,让伤口长得快些。
他拥着萧然用力蹭了蹭,一边柔声宽慰一边将受伤的手臂伸远,烧过的匕首贴上伤口边缘割剜片刻,伤口周围的碎肉尽数除净,只剩一排深可及骨的血窟窿,伤口太深没办法彻底止血,休戈按着萧然不让他抬头,萧然跟他挣他就耍流氓似的拿舌头去舔萧然的耳廓,三下两下就把怀里担心他的人舔红了半边脖颈。
他这才嬉笑着从衣兜里摸出来剩下的草药逐个嚼碎,直接把绿色的草糊塞进还蓄着血水的血洞里再脱下单衣撕下衣角随手一包,休戈哪舍得撕萧然的衣服,这身短打的鸦黑内衫衬得萧然格外清秀白皙,就是真要撕也得是床第间撕着当情趣。
他三下五除二的包好伤口才把萧然放开,萧然在他怀里挣扎出了一头的薄汗,柔软的黑发黏在鬓角眼尾蜿蜒如墨,休戈噙着笑用完好的那只手替他拢好抚去,不等他开口便抢先摆出一副眼尾耷拉的模样跟他讨亲近。
“这不就包好了,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有点疼,要不你亲我一下?亲一下就不疼了——”休戈试图用这种插科打诨的方法让萧然宽心,虽然萧然挂心他是好事,但他既不想让萧然担忧更不想让萧然自责,他只需要萧然愿意接受他就够了,剩下所有皆由他一步步自己走进萧然心里。
由萧然主导的亲吻的的确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休戈尾音未落就觉得唇上一软,青年俊秀干净的面容突然在他眼前放大开来,略显单薄的手臂继而环上了他的颈子,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精瘦柔韧的身躯主动依附进了他的怀里。
生涩僵硬的舌头叩开了他的齿关主动深入,舌尖相触的那一瞬间萧然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能解狼毒的草药大多涩苦辛辣,他被苦得浑身激灵,于他而言,难以言喻的味觉冲击怕是要比千百支利箭还要令人难以招架,他反射性的抓紧了休戈的肩头,指尖颤抖半晌最终还是紧紧扣住男人的皮肉将唇齿尝到的苦头尽数奉还。
理智成了最廉价无用的东西,休戈心若擂鼓,刚才流出去的那些血压根没有影响,他单臂兜着萧然的腰臀顺势要将他压回榻上,正这么打算的时候萧然拿牙啃了他的舌头,两手钳住他宽厚的肩胛蓄力一按,匀称纤长的双腿稳稳盘在他的腰侧一夹一扭,硬是将学骑马学出来的动作用在了他身上。
若不是臂上还隐隐作痛,休戈怕是会把眼下当成以前那些旖旎的梦境,他言听计从的躺去垫硬的兽毯上任由青年骑在自己腰间,烛火为萧然堵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萧然俯身下来与他额头相抵,恢复了澄明的眼底藏着隐隐光亮,只一个眼神相接,就足以让他心甘情愿的豁出一切,哪怕是万劫不复。
萧然哑声对他呢喃着什么,休戈耳边尽是自己的响个不停的心跳和粗喘,他下身精神抖擞的抵在萧然的腿根臀缝,两只手不肯老实的在他背上摩挲揩油,直到萧然咬了他的脖颈贴去他鬓角重复了一次,他才用尽最大的自控力堪堪拉回已经脱缰的神智。
萧然在和他说以前的事情虽然有印象,但已经记不清了,萧然拉过他的手去摸长发盖住的后脑勺,那有一道仔细抚摸才能找到的浅疤,应该是很多年前受得伤,休戈用指腹蹭了又蹭,萧然身形渐抖,被他一路沿着头皮抚去后颈就已招架不住的软了身子。
“我从…从高处摔过一次,应该就是在遇见你之后,伤好的时候一切事情就都记不清了,我不知道,休戈……我记得你,但是记不清了。”
萧然一向拙于应对人情世故,他夹着休戈的腰胯将一切坦白交代,休戈不会平白无故的待他这么好,十年前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休戈是因为那些事情才会待他如此,可他如今连其中一件都记不清。
萧然是有些胆怯和不安的,他褪去碍事的裤子仅着一件外衫骑在休戈身上,光裸的臀肉轻车熟路的将那根剑拔弩张的东西蹭进股缝,他主动仰颈塌肩方便休戈摸上他的脊住,他本想把短衫也脱去彻底赤裸,但休戈先一步按住了他的双手。
萧然生怕自己将这些全盘托出就会让一切烟消云散,他才刚刚开始留恋沉溺这份温情,不想这么快就转瞬即逝,极度慌乱复杂的情绪让他难以消受,萧然只知道自己气息乱得彻底,他尝试抬腰将男人的顶端含进去,紧热的穴口未能让他如愿,他在凌睿面前都从未卑微如此,眼下却莫名其妙的满心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