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霆瑞从不与她争辩,每次被她拦着见不到太子,也只是默默低头行礼,转身离去罢了。
孙嬷嬷忽然发觉,其实她是被景霆瑞摆了一道,这招以退为进,让景霆瑞更受太子的宠爱,而她,就被灰溜溜地逐到了外边……
孙嬷嬷越想越气愤,可是,对上景霆瑞那锐利如鹰的眼神时,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全身都在哆嗦,都说庶出的孩子心肠狠辣、有仇必报,她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瑞瑞,你在想什么呢?”久久不见景霆瑞说话,爱卿笑嘻嘻地问,“是不是肚子饿了?”
“是呢,殿下,时候不早了。”景霆瑞无视孙嬷嬷的偷窥,抱着太子站起来,“属下伺候您更衣吧。”
“好啊!”爱卿欢腾得很,比起总是不准他干这个,干那个,事事要他守规矩的孙嬷嬷,果然还是和瑞瑞在一起最舒服。
他们会说悄悄话,一起玩闹,赖床到天色大亮!
景霆瑞让宫女准备好更换的衣裳,他亲自替爱卿解开衣袍带子,细腻如雪的肌肤,在晨光上,似乎散发着莹白的光芒。
“哈哈,好痒哦。”在脱衣服时,爱卿一直咯咯地笑。
因为彼此都是男的,加上太子还是个孩子,所以也没有太介意的事,想来,景霆瑞还帮太子换过好几次尿布呢。
“殿下……您瘦了呢。”景霆瑞皱起眉,心疼地说,看着爱卿的胸膛。
他裸着上身,肌肤白皙似玉,单薄的胸膛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爱卿最近这段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吧。
虽然是为了重回太子身边,才略施小计,答应转去皇上身边当差,可是看到爱卿瘦了,景霆瑞很自责,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火。
“我正在拔高嘛。”爱卿倒不怎么在乎,打量了下自己的胸膛和胳膊,“别看瘦,这都是实打实的肌肉,不信你摸摸,最近练剑,师傅都夸我越来越有父皇的架势呢!”
“是啊,太子的剑法是越来越厉害了,属下也很高兴。”
景霆瑞微笑着说,让活泼好动的太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拿过侍女递上来的衣裳,为他更衣。爱卿的身上很香,而那黑如墨玉、光亮柔滑的头发,更有一种春日花圃的味道。
——“殿下,等您长大后,成为微臣的人吧……”
想到去年元宵节时,爱卿也像是这样,乖巧地坐在他的怀里。他对爱卿提出要求,而爱卿也爽快地答应了他。
只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句非常无知,又不自量力的话吧。
太子长大之后,会继承皇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成为臣子的人呢?
爱卿是会有皇后与妃子的。别说将来,就是现在,也不知有多少大臣巴结着皇上、皇后,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入东宫里来呢。
景霆瑞心里明白,只是此刻他心跳得剧烈,如万鼓齐擂,感到很不甘心!为什么他以后就不能拥有太子,太子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可是……太子的喜欢,与自己的喜欢,是不是相同?景霆瑞无法确定,也许在爱卿眼里,他只是一个大型玩具罢了。
而小孩子总喜欢向大人撒娇,爱卿就算是长大了,会不会也还是只把他现作一件玩具?或者只是童年的玩伴?
罢了。景霆瑞暗叹一口气,给爱卿套上织金锻滚边,素色软稠缝制的袜子,又为他整好衣冠。
今生今世,他景霆瑞都不会再对第二个人动心了。若干年后,如果在爱卿眼里他只是臣子,那么他就会一辈子做一个忠臣,至死不渝地效忠爱卿。
把这份感情、永远埋藏在心底……
“太子殿下,早点已经在前殿备好了,有您爱吃的香酥玉芙蓉糕、门钉肉饼和芋头甜粥。”
侍女小桃笑吟吟地说,下跪行礼。她才十四岁,老家在湘北一带,在成为宫婢前,家里有一个弟弟,大概和太子差不多年纪,所以她对太子分外亲切。
“好!瑞瑞和我一起去!”
爱卿闻言就跳下床来,差点绊倒,景霆瑞眼疾手快地拦腰一抱,露出苦笑,“殿下,小心啊。”
“我肚子饿扁了嘛。”爱卿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就抓起景霆瑞搂在他腰间的手,一溜快跑,直奔向前殿,那样子简直就像拽着情入私奔似的。
侍女们看见都掩面而笑,总之,有景侍卫在,东宫也终于“春暖花开”,笑声不断了。
第九章
星斗如碎银,洒满苍穹,皇城各个城门皆已闭锁,街市打烊,夜阑人静,偶尔听得几声狗吠。
只有西城的方向是华灯照天,人语喧闹,端的是“春花秋月,夜夜笙歌,逍遥快活似神仙!”
这灯火辉煌的安镇坊依古桥河道而建,风光迤逦犹如画卷,是皇城有名的妓馆集结地。
多年前,煌夜曾下旨查封此地,而致生意萧条,直至近三年,国泰民安的,又兴盛起来。
俗话说得好,食色,性也。
达官贵人也好,还是外国的商使,都爱来这里寻花问柳,安镇坊除了有一栋栋三、四层高的观河楼,更有悬结彩灯、花团锦簇的画舫。
它们缓缓地行驶在这烟波浩荡的翡翠河上,那透雕的窗棂里不时有清歌筝乐,余音袅袅,让人仿佛置身苍穹月宫之中,而心醉神迷。
有一座名为“琉璃”的舫船最富盛名,它是其它画舫的三倍大,且有三层楼高,纱幔垂地,灯火莹莹的分外妖娆。有三十余个赤裸上身的纤夫在河岸拉着“琉璃”前行,气势非凡。
每到一个口岸,就有衣着华丽、财大气粗的客人,登舢板上船去买欢,常常一掷千金,大肆挥霍,当然大爷们也都能尽兴而归。
因为在这里,不但可以挑选女人作伴,还有美丽多姿的少年,那些全部经过调教,懂得如何取悦客人的少年们,总能把富人的饯袋子榨得一个铜子儿也不剩,让老妈子笑得不见眼。
诚然,这些少年日子过得也非常滋润。其中最美的花魁少年,是年方十六的潆泓,他还能自己挑选客人,那些肚满肥肠的乡绅土豪,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他接的客,都是有来头的贵族、或是能获得皇帝接见的外国使节。
此刻,他百无聊赖地抱着朱红凭栏而坐,下巴抵靠在上头,望着倒影着斑烂灯火的、波光粼粼的水色,却难以看清星辰的光彩,未免扫兴了些。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意兴阑珊,怪不讲姿态的,因为他坐在画舫最高的三楼,其余的少年都在楼下接客,一楼是打茶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