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眯起眼睛,努力辨明那三个字的比划,“我什么……很木?不,是很……!”
在看清楚那四个字的瞬间,爱卿的眼圈彻底红了,把纸条猛地抓紧在手心,蜜蜡纸便碎成雪花似的……
爱卿的心也像这般地碎极了——‘我很想你’。
景霆瑞写了又划掉,想要诉说心里压抑许久的思念,却只能隐藏掉,他是怕只要写下这一句话,心底的思念就会像决堤的洪水,是再也压抑不住了。
爱卿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他没有一刻不思念景霆瑞,有时候想得急了,就偷偷溜去青铜院,在那间小小的武将书房内小坐片刻,就仿佛景霆瑞正坐在自己眼前。
……却总是不觉呆坐到天明。
爱卿以为自己是一个明大理的人,至少父皇和爹爹没少教导他,身为一位帝王,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景霆瑞既然是将军,那么他保家卫国、征战前线,都只是在尽忠职守,爱卿以为用这样正确的想法,可以麻痹那颗思念成灾的心。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是想忽略掉对瑞瑞的想念,心里也就越焦急忧虑,恨不得立刻飞去瑞瑞面前,亲眼确认他是否安好?
‘这是朕的国家,本就该由朕去面对强敌!’
爱卿不止一次幻想自己身披铠甲,出现在景霆瑞的身边,‘只要能与你一起并肩,再困难的事,再大的危险,朕都不怕。’
是啊,若能这样说、这样做,爱卿都会乐疯的吧!
但是身为一国之君,既然已经有了代他亲征的将军,朝臣们自然就不会允许他迈出宫门一步。
除非是去举行皇室祖制的典礼,这不是去山上祭天,就是去宗庙祭祖。
他沿途看见的“风景”,都是成排的御林军和禁军,他的百姓永远都是匍匐地跪在地上,他们长什么样子,是喜是忧他都看不到。
爱卿稍一提及此事,贾鹏就一脸正气地说,‘您是皇帝,天子尊容岂能给凡夫小民看到,这是大不敬的!’
更别说,他想要去前线犒赏军队了,这事才旁敲侧击地提起,就被极快地否决,连皇弟炎也很不赞成,认为目前战局不明朗,皇帝亲自前去督军过于危险。
‘可瑞瑞在那边,难道就不危险了吗?’爱卿不小心透露心声,却惹来炎的一阵笑,‘他啊,哪可能轻易就遇险!’
虽然炎的话说得不错,但爱卿总是没办法彻底放心。
“皇上,永和亲王来了。”
忽然,小德子进来通传,皇帝一人看信也好一阵时候了。
爱卿才想收敛一下脸上黯然的神色,炎就已经大踏步进来,即使没有别人,他也是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皇上万岁。”
“皇兄?”
免礼起身后,炎想要说些什么,却注意到爱卿分外红艳的眼角,便担心至极,“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臣弟去传太医。”
“没有啦,你别小题大做了。”爱卿莞尔一笑,“你来得正好,你推荐的两位名士,朕都已经拟好折子,封为正四品侍郎。”
“正四品?”炎深感意外地道,“臣弟的本意,是想让他们当个从五品官员,能长期留用睢阳即可。”
“此言差矣!是人才就不能被埋没。”爱卿微微笑着说,“你就听一回朕的吧。”
“臣弟只是担心若是看走了眼,会给您带去麻烦。”
“就算你看走眼,还有朕呢。”爱卿笑着走回御案前,命令小德子把奏本传下去交给吏部办理。
炎还是有些迟疑,但他很乐意遵从爱卿的旨意。景霆瑞离开后,爱卿一直是勤勤恳恳地处理每一项的国务,听政视朝一样不落,还很关心百姓的生活。
尤其是北部遭遇天灾虫害之地,爱卿并不是拨出钱粮赈灾、免去赋税便不再管了,他多次派出钦差大臣前去视察重建的情形,为的就是让百姓们无后顾之忧,出现任何问题都有朝廷担待。
赈灾方面花销得多,自然要想办法重新充盈国库。爱卿发现官员以及皇族在赠送,如老人寿诞、新生儿、成婚等的诸多贺礼时,会有一套约定俗成的礼节。即官位、爵位越高,送的礼也越大。
这本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方面的花销确实可观。
例如,爱卿赏赐给炎的生辰礼物,必须是金器、再不济是银器古玉,低于这个规格,就是拿不出手的了。
皇帝尚且需要讲究“体面”,其他官员更加不敢造次,可是爱卿觉得礼轻情意重,他哪怕是送一把羽扇给炎,炎都会很开心地接受。
所以,未必是贵重的礼物才符常规。
于是,他把“不再按照品级官爵送礼”的意思向诸位大臣传达,可是大家权当皇上在说笑,谁也没当真,直到贾鹏的大侄子贾鸿禧成婚,爱卿派小德子送去一对绑着红丝带的新鲜莲藕,取义“佳偶天成”当作贺礼,大家才知道皇帝是来真格的!
这礼吧,要说薄,但是皇帝送的,要说厚,实在不值几个铜板,寒碜得很!
别人见到此情形,心想皇帝才送一对莲藕,他若是送了翡翠镯子,岂不是让皇帝难堪?于是,,裱红的礼单纷纷修改,不再有价值连城的东西,而都是送些被帛枕头、痰盂面盆等家用之物,谁都不敢送惯常的厚礼。
贾鹏亲自出门为爱侄操办婚事,那可是真金白银地往外撒钱,眼下却连个茶水钱都没法回笼,心里面自然不高兴,但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皇帝的用意是好的,这言官、文人们可是一致地赞赏有加呢!
这么一来,但凡是过生日、成婚、出殡的礼单,比往常轻得多,皇城里的富商也跟风讲究实用,铺张浪费大大缩减。
爱卿对自己也是相当节俭,能不修建的行宫、花园,统统不建、鞋袜根据常规,每月都要做新的,可是他还有很多双崭新的鞋袜,便免去不做。其他衣裳也是,能穿就穿,不做新的。
这左省一笔,右省一笔的,别看都是些细碎的支出,归拢起来,还真节省下一大笔。
不过,让炎最为佩服的,还是爱卿当真送了贾鸿禧一对藕,若换做是父皇,恐怕还得深思一下这背后的利害关系。因为这表明上看是给新人送贺礼,其实还是为了宰相的颜面吧。
可是爱卿并不忌讳这些事,想做就做,真不愧为真龙天子,胆量过人!
除去勤政节俭,爱卿还想要广纳贤才,上回科举考试能用的官员,几乎都用上了,可他还是想要更多的贤士,尤其是不畏惧朝中顽固势力的新人!
所谓的顽固势力多半是服侍过太上皇,甚至两代君主的老臣、亲王。他们靠着年纪大、官高、人脉广,有时过于卖弄,也过于迂腐。
有道是资格老未必就是对的,可是那些后辈哪里敢违背他们的意思,往往只能做应声虫。
反倒是那些真正的有识之士,因为顶撞、得罪了老臣,而不得不辞官归乡。爱卿并不想见到这样,于是,他身着便袍,在朝廷里进行起“微服私访”来。
当然,他有事先知会炎,万一“行迹败露”,总得有个救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