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小德子提着嗓子,嘹亮地宣道。
“臣等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满朝的文臣武将便纷纷跪地叩首,直到御座旁的礼仪官表明皇上已经离开,大臣们这才起身。
“唷!姚大人,您膝盖不好,小心差点!”贾鹏挽扶住身旁一位已年过七旬的老臣。他的耳朵不太好使了,腰腿也不灵光,所以,每次行礼都分外吃力。
可他就是不乐意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总是说,“我十二岁来皇城考功名,是屡败屡战啊,直到三十八岁,才得以入朝为官,就这样过了四十年,我是离不开皇城罗,只要皇上不嫌弃我老,我就一直做下去,给皇上当一辈子的臣子!”
这话是说得很响亮,但幕后的私心大家都懂。要知道得靠老一辈种树,后人才有地儿纳凉,姚大人的曾孙才入朝为官,还是从五品的,不怎么顶用,为给这曾孙子铺好路,他还不能走。
“你说得对。”姚大人站稳了腿脚,显然没听清贾鹏的话,反而说道,“皇上今日似乎不太高兴啊。”
“您老耳朵不行,眼睛倒是很清明嘛。”另外一位文臣插话进来,还对贾鹏极尽阿谀奉承地道,“皇上岂止今日不开心,昨日也是一样,这其中的缘由嘛,恐怕只有相爷才能明白。”
“老夫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虫,哪里能知道这么多。”贾鹏却是一笑,对他们一拱手,便在诸位大臣的拱手相让中,率先走出恢弘的金銮大殿。
在他沿着白玉阶梯缓步而下时,看到景霆瑞就站在不远处,与几位将军立在一起,似乎在议事,贾鹏突然觉得,明明是同朝为官,怎么文臣跟武将的差别竟然就这么大!
贾鹏回首巡视自己的同僚们,老的老,少的少,老的自然不多说了,年轻的就只会向自己逢迎拍马,他擢升起来的几个样貌清俊的文臣,到现在都还没博得皇上的欢喜。
再看看景霆瑞那边,先不说他八尺有余、傲视群雄的魁梧身躯,光是那张棱角分明、英俊脱俗的脸孔,别说皇上了,贾鹏有时也会盯着多看上两眼。
是人就会喜欢看清楚的人物,不过贾鹏的视线里,少了几分赞叹,多了几分仇视与警惕。
如果说,景霆瑞只是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这“绣花枕头一包草”的人,宫里也多得是,偏偏他还有真才实学,还建立了不少战功。
围绕在他身边的将领,也是一个个气宇不凡,他们都处在血气方刚,锐意求进的年纪,加上有景霆瑞这个核心人物,在朝野内的士气显然越发壮大。
“此人果然不能不除!”贾鹏也愈发坚定内心的想法,不过,得益于景霆瑞贸然与皇上结怨,他才能把选妃一事提到皇上的面前。
他本想派人设计阻止景霆瑞与皇上私下接触,也备好谋划,打算在皇城大干一场,以套住景霆瑞的手脚,让他无暇参和皇上的婚事。
却没想景霆瑞自己拒绝了皇上的召见,且还两次!这可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
——真是天助我也!
就在昨日晚上,贾鹏又去皇上那里游说了许久,再三表示只要定好婚期,对于人选,皇上随时可以更换。
小皇帝则说,“不管你换哪一家的女子来,朕对她都没有感情,如何册立为妃?”
“感情可以慢慢培育出来,太上皇在册立皇后之前,不也纳了五位妃子?”贾鹏聪明地搬出太上皇和太后的事例,他很清楚小皇帝有一副孝顺心肠。
“父皇是父皇,朕是朕,父皇那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但朕也有朕的理由。”没想到小皇帝这回是铁了心的要拒婚。
“那老臣敢问皇上一句,您的理由是什么?您是万民之主,岂能因儿女情长,就耽误国家大事?”
“朕并非是想……只是……”爱卿被驳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贾鹏知道只要再施加点压力,皇上肯定就会颁布册立妃子的诏书。
到时候,不论景霆瑞手握多少强兵,也无转圜的余地,而他贾鹏一派与皇室的姻亲是结定了的!
自古以来,有多少朝廷官员、豪门之家费心心机的想要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宫里为后为妃,又有多少皇帝,为了拉拢臣子稳固朝纲,册封他们年纪的女眷,这本身就是一椿双赢的买卖。
只有小皇帝看不懂,还在纠结有无感情之事,真是幼稚。在朝野权力就是一切,感情是万万要不得的累赘之物!
不过,这最后一点的“压力”,贾鹏很清楚并非由自己给,而是只有景霆瑞才能办到。
也许是注意到这边久久不动的视线,景霆瑞微微侧过头来,贾鹏装作在看天上的飞鸽,移开视线。
但他的心里却仍在寻思着,“此事已经同皇上商议了三日,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以免夜长梦多,走漏了风声!”
贾鹏认为册妃诏书是越早定下越好,最好是即刻办成,于是,他打消先回一趟宰相府的念头,转面去长春宫谒见皇帝,与此同时,他还事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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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大人这两日,可是一得闲就往长春宫里去。”
事实上,武将这边也颇为关注贾鹏的动向,一位年轻的将士说道,“没想到他对于北方要塞督造一事分外上心。”
“难道皇上不同意那份举荐名单?”景霆瑞觉得奇怪地问,爱卿很公正,并不会因为同自己吵架,就不愿意批阅兵部的奏摺。
方才在朝堂上,爱卿亦如同往日那样视朝听政,并未表现出对兵部的不满。
“这个,下官也不清楚。”那位将士摇了摇头,但接着道,“下官只知道原本是兵部的事,宰相大人非要请旨代办,我们都以为此事蹊跷,想必督造使一职必会落到文臣的头上,可没想到宰相这一回挑的全是武将不说,这其中还有夏将军、刘将军呢。”
两位被点到名的将军,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景将军。”
夏将军更进一步地道,“末将以为,宰相大人多次面见圣上,不单是为了要塞建造一事,还有剿灭北部的匪患。刚在朝上,安若省的督察使不也奏时说,塞外的匪患日益严重,需要朝廷多加警惕吗?”
“可这也兵部的事,他一个宰相为何非要插手干预?”刘将军显得不满地说。
“哎,此言差矣,宰相辅佐皇帝,六部之事都属其管辖,这也是正常的。”夏将军说完,又满怀期盼地看向景霆瑞,“景将军,不管是剿匪,还是建造边防,都是事不宜迟的,吾等都很乐意为皇上效力,只是圣旨迟迟不下,兄弟们的心始终不得安定啊!”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此事皇上必有定夺,尔等耐心等着便是。”景霆瑞下结论地说道。
“是!景将军!”几位将领纷纷抱拳行礼。
下朝后的短暂会面也到此结束,待他们走后,景霆瑞略一沉吟后,决定去见一见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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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殿外,是一处四四方方、宽敞明亮的园子,两旁均为金瓦朱漆的回廊,寒风穿过廊子,就会发出“呜呜”的轻叫,今日的风尤其大,这声音变得更为响亮。
已经四十六岁的礼部右侍郎王佑,身材微胖,脸孔圆润,他站在殿门口,不住地原地跺跺脚,往手上呼上两口热气。
不过,最叫他不自在的倒不是冷,而是为了身后站着的一列侍卫,一个个都是表情肃然,眼珠子动也不动地望着前方,守卫森严得是连一个飞虫都不会放过。
王佑许是有些做贼心虚了,他觉得那些侍卫总是盯着自己不放,心里是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慌,却又不得不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