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凡到底还是有几分正道的样子,不算全然流氓。
如若他还存那样的心思,这一路之上,他却是有的头疼。
等小二带了崭新的衣物与热水,谢枫疏关上房门,舒展肢体,脱了衣服,浸入了热水里去。
昨日,他真的是累得狠了……
闭上眼睛,轻轻吐气。
谢枫疏将自己的疲劳,全部都泡进了这蒸芸的热水里。
第四章
铸剑山庄临近杭州。走水路自可由钱塘江顺流往下。然而钱塘江此时水浪不小,行船风险。他们那时候出发无法有大船顺路,于是谢枫疏还是准备车行。
袁绍凡没有提意见要骑马。
当今那位对民生还算关注,苏杭之间的大道修得平整,马车在上面跑要比马在上面跑安稳得多,谢枫疏刚承欢不久,袁绍凡当然不会让他在路上颠簸受苦。
与谢枫疏同坐马车,记得不能过于亲近,
车里淡淡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聊。既不冷场冷得太过,但是又没多少热络。
当晚快入夜时,他们总算赶到了铸剑山庄门口,谢枫疏给了那赶车的一两白银,直将那人喜得连连道谢,而后自将车赶往了杭州城中。
袁绍凡看那车夫欢喜地将车赶走,摸了摸鼻子,道:“一贯?这也未免太多一些。”赶了这一路的车,若是他,给十分之一已算多给赏钱了,谢枫疏倒是直接给了一两白银,折合铜钱便是一贯大钱——十多倍了。
谢枫疏道:“我寻的那车夫常在苏州城中寻活,家有老母弱子,是外地逃荒来的。”
袁绍凡立时整了表情,道:“原来如此!谢公子高义。”
原先还道谢枫疏乃“人傻钱多”,却没料到他是故意如此。他是丐帮中人,丐帮向以侠义为先,打打土匪,讨讨饭,多了的钱财几乎都散入穷人家了。只有几个丐帮长老是带着弟子做正经生意的。他们的救济,多是直接给钱,谢枫疏这番迂回,却全了受济者的自尊。谢家素有“仁商”之名,故而才能在富庶之地行首,旁人总道无商不奸,其实本意无商不尖,便是卖米也得多给些尖尖才算地道,谢家长辈如此教养后辈,想必子孙后代只要不是太蠢,家业也败不了的。
“只不过偶尔为之。”谢枫疏解释了一句,而后便看向那铸剑山庄门前两个张牙舞爪的大狮子,道:“厉苏杭真的回庄了吗?”
铸剑山庄大门紧紧地关着,外头也没有什么人,墙高三丈,最正一座房屋自墙内依地势而突,檐牙高啄,外头两座石狮镇守,看起来很有几分威慑气势。
“我已打听过了,是回来了。”袁绍凡微微皱了眉,却道:“正门无守门侍从,一侧小门又紧锁无人,铸剑山庄约莫是在行闭庄之仪。”
“闭庄之仪?”谢枫疏奇问,“什么是闭庄之仪?”
“庄内出大事之时,铸剑山庄便有十日不开门、不接待客人的习惯,江湖上朋友往来,讲究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身为江湖中人,庄子大门紧闭,是无礼行为,但铸剑山庄不是因为无礼如此,所以……来时若不凑巧,尊重之故,大家是不会硬去打扰的。”
“怎么这么巧?”谢枫疏道,“前几日他不是还出现在苏州么?”
“前段时候厉苏杭的姑母陆九妹去世了,陆家与铸剑山庄关系很不好,早年间厉苏杭的母亲与陆家断绝了往来,两家几成仇怨,去岁陆家家主去世,铸剑山庄什么动静也没有。便连白事也只命人送礼敷衍……”袁绍凡迟疑,“没想到这回厉苏杭不但去了苏州,还准备闭庄十日。”
和铸剑山庄比起来,陆家当真是没什么名气的小家族了,袁绍凡虽然听到过这些消息,但没想到厉苏杭真的会闭庄谢客。而且,十日罢了,这样短的日子,大多人也不会这么倒霉就碰到的。此时闭庄,也离逝者去世之时太久。
谢枫疏便看那三丈多高的围墙,迟疑犹豫。
“怎么了?”袁绍凡道,“你是否放不下心?”
“他们既有这闭庄之仪,如若我们翻墙进去,自然是不敬……”谢枫疏顿了顿,一双眼中却有着说不尽的疑虑,“但是,他将路枕凉带入庄里,我们寻人,本是有事而来,不是只为结交……”
十日太久了,等十日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路衣残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们这边怎么能够浪费时间?
再说,便不为那路衣残的事情,路枕凉是否安全,谢枫疏也想要确定。
袁绍凡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迟疑道:“若是翻墙硬见,太过失礼……”
谢枫疏眼中立刻流露出失望。
“……但既你这么担心,不如咱们进去再说,看一眼那路枕凉是否安好,只要他安好,你便也可放心。”
若有时间,说不定还可以抽空问一问胡非为抓他们师徒的缘由。不惊扰到铸剑山庄的人的话,也不算太失礼。
谢枫疏立时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