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寻了两三日,梅重祀与胡非为的踪迹半点也未寻到。袁绍凡都准备再派些丐帮弟子打听了,这一日与谢枫疏在那船上,听见远方传来瑶筝之声,轻快明丽,奏得却是民间小调。
袁绍凡:“紫竹调,这筝倒是弄得悦耳。”
谢枫疏跟着那筝音哼了两句,不多时,又听见短笛之声,也是轻快小调,又换了一种。
“啊!银纽丝!”袁绍凡不由笑了,转了头便对身边的人道,“看来那两人很有情调,虽无人依曲而哼,听来却仍让人觉得心头舒畅。要知道,这江南的船上就不该奏那慢吞吞的高山流水,若要情趣,便该吴侬软语,小调情歌……”
谢枫疏奇道:“没想到你竟很了解嘛,听了这两句,就能听出是什么调子。”
袁绍凡得意道:“虽不似你读了万卷书,但好歹我也行了万里路,这银纽丝、紫竹调便不算,还有什么吴江歌啊,湘江浪,往后你想听,我都能用笛子给你吹出来。”
谢枫疏笑道:“你挑个最会的便好了。”
袁绍凡便道:“最会的?咱们丐帮之人最会的,自然是莲花落了。”
谢枫疏一愣,想到街上乞儿们都会的莲花落,便与袁绍凡一起笑了起来,两人一同笑了半天,却听那边船上又换了几首曲子,有江南的小调,也有北方的小调,明快有之,平稳有之,绮丽有之,清新有之……
而后,有一人便轻声地吟,道:“品字自三口,宁添一斗,莫添一口,口口口,偏不劝君满饮酒。”
谢枫疏听了这话,忍不住走到船头,眺望那头。
“似这三杯两盏,清茶淡酒,无独生偶,酒酒酒,九点不过怎称酒?”
几声笑随着风声送来,最先吟句的人道:“嘿,你叫我出对子给你对,怎地你半点也未对上?不但字不对,连长短都对不上了。”
另一人便道:“你选前人的对子也就罢了,还将别人的下对给改了,改得一窍不通,乱七八糟,我便是不想对了,所以就不对了。”
另一个人便低低地嬉笑,道:“不拾前人牙慧,只怕难不住你,不过,你这对虽然对得一点也不工整,听起来,却莫名有味。”
另一人没有理他,直接横了笛子,又吹出轻快的紫竹调来。
谢枫疏低声道:“这人所说的对子原话乃是‘品字三个口,宁添一斗,莫添一口,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虽改得七窍不通,当上对也完全不能,然而韵律意思,却也有那几分。”
袁绍凡道:“另一人只怕更有几分。”沉吟半晌,道,“我虽不精于此道,但也能领会几分意思,这两人……是在调情吧。”
谢枫疏闻得此话不由低咳,抬了袖子,却又放下,道:“你觉得,这两人,会不会是那胡非为和梅重祀?”
袁绍凡一愣:“他们俩?”
谢枫疏迟疑道:“梅花庄的梅四郎虽有诨名在外,但我听说,他才学承他母亲——昔年武林第一美人的姐妹,人是放肆了些,但才识是不错的……”
梅花庄庄主梅剑锋娶了两个夫人,都是天姿国色,大夫人乃是如今的武林第一美人,二夫人则是当年最负盛名的武林第一美人的妹妹。丐帮中有消息,梅剑锋的大夫人容貌并不好,只是易容之术高超,当初骗了梅剑锋去,不过江湖上至今未传出半点风声,只道那大夫人容颜不老,常驻第一美人之位,别的小道消息,除了和七种武器的梅花刺有关的谣言,真真假假,能让人相信的也没太多了。
他们这些天在太湖之上找人,能找到两人一船的本就不多,像一对的更是没有。如今遇见的这俩似有暧昧之情,胡非为刚好好龙阳,若与梅重祀混在一起,说不得,还真是他们俩。
袁绍凡想了想便对他道:“那我去看看,你先在这。”
谢枫疏点了点头。
袁绍凡直接一个跳跃,跳出了船外。
谢枫疏惊了一惊走了两步,只见袁绍凡蜻蜓点水,没几下就跳到了斜对面的船上。
只见船上不过两人,一人玄衣白襟,一人青衫绸裤,一人发散肩背,一人青丝束后。一人站,一人坐,一人捏着短笛,一人抱着长琴。
船上两人见到他倒没震惊,只是模样年轻些的人有些诧异,将腿上的瑶筝放了,爬起身来,道:“袁少帮主?”
袁绍凡挑眉道:“梅四郎。”视线一转,便转到那捏着短笛,容色夺魄的人身上了。
刹那间,天地都似安静了一瞬。
若说荆不镀的容色,是令人错觉见了神仙,那这人的容色,便是令人错以为见了妖孽。
不是说他的容貌不仙,恰恰相反,肌肤如玉,唇色绯红,目若琉璃,长发如瀑……额上一点殷红,几乎将人间所有的风流收尽,举止间露出的十指修长有力,身形虽懒,却又挺拔如松……
一切的一切,都是透着仙气的。
但是,仙人怎么可能长成这副样子?想必便是妖孽装出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想要迷惑世人,诱得世人下地狱了。
袁绍凡紧紧地皱了眉头,想不到胡非为真容竟是如此。
见他一眼,便会觉得胡非为这个名字套上他都是一种侮辱,更别提“采花大盗”这四个字。
“阁下是胡非为?”袁绍凡客气地行了江湖礼,直接便开口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