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心里咯噔一声。
什么!他打瞌睡被杜君棠发现了!
江帆浑身一震,无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冷静下来,转念一想,才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根本——杜君棠画了他,他出现在了杜君棠的素描里。
像从前他隐蔽的欲望被杜君棠的画直戳戳捅开一样,江帆感到一种陌生的无助感向他袭来,而无助之后是莫大的兴奋,像落雨前席卷四野的风。
江帆把画原模原样地放了回去。他蹲在床边看杜君棠,很想再亲他一下。
可是奖励的机会已经用完了,他要做杜君棠最诚实的江帆。
江帆上了厕所回来重躺上床,手在被窝里悄悄伸过去拉杜君棠的手,动作小心谨慎,像拿住了什么宝贝。
也不知为什么,这之后的一整个后半夜,江帆都没能再睡着。
同居的日子转瞬过去,江帆刚有点家犬的感觉,江爸江妈就要从爷爷奶奶家回来了,小区里的管道也早修好了,似乎没什么理由再留下。
江帆怪舍不得的,他打门口走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杜君棠,和他道别。
杜君棠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直到离开,江帆也没问杜君棠有关那幅素描的事。
爆竹声中一岁除。
A市冬天里雾霾很大,往日里都是禁燃禁售烟花爆竹的,也只有过年这几天准放。数九寒天里一阵阵噼里啪啦响,夹杂着小孩儿的嬉笑声,才终于让这漫长冬日有了点欢快热闹的味道。
一场流感来势汹汹。杜君棠没避过去,中招了,蔫儿巴许多天,这会儿也只能呆在诊所里挂水。
反正都是一个人过,在哪儿过不都一个样。
杜君棠指间夹了根没点燃的烟,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手机提示音“叮叮”响了两声。
“八六,下雪了。”
他这儿看不到窗外,被这么条消息一提醒,竟也能将大雪纷飞的场景在脑海中描摹个大概。
江帆一早就同他说过新年好,在得知他今天要去挂水时,还紧张地问,要不要我去陪你?
杜君棠哑然失笑,说大过年瞎跑像什么话,你好好在家里呆着。
江帆果真不闹了,只是三五不时给他发些过年实况,像要生将他拽入这浓浓的年味之中似的。
没等杜君棠回这条消息,屏幕上忽然跳出一串数字,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杜君棠简直快忘了这个手机有多久没收到过陌生来电。
杜君棠微愣,还是在接听选项上划了一下。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声,嗓音清脆。
“杜二少,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人,杜君棠的眉头微拧,“彭筱烟?”
“哼,除了我还能有谁?真是小白眼狼。”不等杜君棠接茬,那边又接着喋喋不休起来,“你挥挥手走得潇洒,抛下我一个人天天跑杜家哭去,我整个快成一怨妇了。”
那边三两句话说得极有画面感,杜君棠被逗笑了,语调轻松:“怎么犯得着让你天天去哭?你爸心里又不知道把我收拾过多少次了。”
“我这不是怕杜家旁支那伙又怎么你吗?结果你倒好,一声不吭自己先溜了,气得我!”
杜君棠仍是笑,人还在病中,笑着笑着又咳起来。
“瞅你这小可怜的样儿,”彭筱烟听出他病了,耐不住叹了口气,“这回真不回来了?”
杜君棠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彭筱烟又说:“其实不管怎么说,杜老爷子对你的天赋还是很肯定的,你这次不走,怎么着也能进医科大,之后的路想怎么走不都看你——又不是封建社会,管哪个妈呢,只要是你老子生的,流的不都是杜家的血?你呀,还是脸皮不够厚。”
杜君棠一时之间被小姑娘说叨得脑仁疼,急急把这话头截下:“我没心思回去,你也别掺和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