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结束直至返回学校时,是下午四点半。
高二的车比高一走得稍迟些,江帆一下大巴,就看见校门口正等他的杜君棠。
这座城几乎是没有春天和秋天的,夏天很长,冬天也很长,热的时候极热,冷的时候极冷,短暂的春与秋便成了老天爷于此处最温柔的馈赠。
渐沉的日头漏下稀疏的光,正映在杜君棠身上。江帆远远看着,只觉得那金光太调皮,从杜君棠的头发丝儿直溜到眼睫毛上。
学校隔壁那家文具店养的小胖猫朝杜君棠“喵喵”地撒着娇,杜君棠噙着笑蹲着,没一点形象地单肩挎着包,背包带子都垂到了地上。他把手里的面包撕成一小片,也不招呼那小胖猫过去,小家伙三两下就走到跟前,用脑袋蹭他的腿。
金光又从那人的眼睫毛溜到了指尖。
江帆一晃神,没忍住掏出手机把这幕拍下了。待他存好图,再抬眼,那光已不见踪影。
江帆抬脚朝杜君棠那儿走去,边走边想,这胖猫没馍片可爱,等有空了,一定要杜君棠见见馍片。
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像个正房太太,大老爷在外面逗野女人,他把手下丫鬟送过去夺回大老爷的心。
嗨,管他呢,只要他是正房就行。
“这会就到了?我以为还要等会儿。”杜君棠见江帆过来,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站起身。
您还想跟野女人待多久呢——
江帆不自在地抠着手指玩,他静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杜君棠:“您下午空着吗?”
“空着,”杜君棠调了调帽檐,问道,“怎么了?”
“城南的雁清山上有个寺。”江帆朝杜君棠眨眨眼。
杜君棠伸着另一只手,把双肩包背好,一脸认真问:“你出家不用我陪着一起吧?”
江帆差点被口水呛住,说:“没、哪儿能!就逛逛,逛逛……去许个愿呗,指不定就成了。”
顺便再买对红手绳,指不定就能找机会送了。
这小心思,江帆琢磨了一下午。他心底里希望杜君棠去的,却不觉得那人肯跟他一道儿这么心血来潮地瞎胡闹。
杜君棠看向江帆的目光里带了些疑惑,片刻问道:“你有想许的愿望吗?”
江帆真怕杜君棠那X光似的眼神把他看个对穿,急忙解释道:“学业啊,发财啊,游戏通关啊,我妈少做两顿要命的饭啊,馍片别每天吃那么多拉那么多啊……你知道的,人人生活里都有些念想的。”
杜君棠挑眉绕着他走了两步,看傻子似的,眉头紧蹙。
“除过第一条,你这都什么狗屁念想?”
话是这么说。
五分钟后,江帆和杜君棠各骑一辆共享单车,踏上了去往雁清山的路。
清早去了城北的农博园,傍晚又去城南的雁清山,一整天的,还真让他俩横穿了整座城市。
杜君棠天天骑自行车上学的,业务比江帆熟练得多。大概觉得一路无趣,行至人少的大道上时,冷不丁就骑出好远,然后在前面七拧八拐地转悠着等江帆。
城里到城北,城北到城里,城里到城南,再好的精力磨这么一路也该磨没了。杜君棠蹬车蹬子蹬出一背的汗,粘着后背不舒服,回头看江帆,那人离死狗模样也差不远了。
“学长。”
江帆歪着脑袋:“嗯?”
“我现在真想几板子抽死你。”
这话由杜君棠说,意味当然要不同些。江帆被唬住了,登时一通手忙脚乱,车头都差点把不稳。
此时退后是不可能了,江帆一改方才的精神面貌,整个人来劲的不得了,也是怕的,一双腿蹬得跟装了马达似的,往前猛蹿。
临近山脚时,天色逐渐昏暗,风也呼呼吹起来,江帆隐隐觉得不妙,却不肯信自己真这么衰。
雨在半道上就落了,几滴细细柔柔地擦过脸颊,江帆没停脚,杜君棠也就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江帆往前骑。
停在雁清山脚下时,雨淅淅沥沥下成了水晶帘子。起初还多矜持地来,这会却一点儿情分也不留了。细细密密的,像要把人锁住。
杜君棠和江帆停在了一处供人歇脚的亭子里,没再往山上走。四下里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大概大家出门都有看天气预报的好习惯。
为什么自己不能多看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