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泽脩也正瞧着他望,不难读懂男人的眼神,痴痴的,有些上瘾地看着宁奕,似乎想要只凭借那份深情,就将宁奕牢牢地网上。
Elvin Man很愉快,说话的语速都较往常快许多,遇上什么天大的喜事:“Kwan。”他念关泽脩的姓氏,声音中有一种不自觉的亲热劲,“猜我找到了什么?”不待男人回答,他就邀功般悦声炫耀,“1990年的Petrus!【珀翠,1990年份的红酒。】你在哪儿?出来,我们好好喝一杯。”
房间里静悄悄的,冷淡着他的兴奋。
Elvin Man犹疑地又喊了男人一声,终于平静:“你身边有人?”他早该察觉到,那种微妙的无声,“真伤心,我在为你工作,而你却在和别人幽会。”沙沙的,笑声飘过来。
他故意停在那里等了等,好让时间沉一沉。
“寰亚的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只要签了那份合同,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就是你的了。”得不得到答案对Elvin Man来说都一样,只是关泽脩越沉默,他越觉得有趣,出于想要揭他的短,令他难堪的坏心眼作祟,Elvin故意试探:“你怎么不高兴?还是那些东西和你身边的人相比,已经失去了对你的吸引力?Kwan,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比他更干脆,关泽脩的承认很磊落:“既然那么了解我,你就不该去动他。”
Elvin Man愣了下,有点窘迫的笑了两声:“我以为这也是我的义务,帮你做出对的决定,难道不该是我职责的一部分?”
“不再是了。”关泽脩的冷漠,扑灭他最后一丝幻想,“按照约定,钱已经打到你的户头, Elvin,你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你……”这可不是他要的结果,Elvin Man努力想维持仪态,声音却到底泄露出他的急躁,“你在和我开玩笑吧?我和寰亚都谈妥了,你马上就要拥有文氏,我们可以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那个小警察!可你都干了什么?!”
“我警告过你别碰他,是你越界了。”没什么波澜的,关泽脩一句话就为他们的对话盖棺定论。
宁奕怔怔的,尚来不及分辨他们口中提到的人究竟是谁,便听见那头,Elvin Man化身黑暗的桥洞中受到威胁的疯狗,跳出来吠叫,爆出一长串体面人绝不会摆在口上的人体器官和对长者的不尊,下流粗鄙的咒骂,仿佛那才是他真的面目。
他在……说什么……
Fucking loser……
这是在说……关泽脩?
有一团火,灼灼烧着他,逼宁奕忍不住爆发。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你以为你们能在一起?motherfucker……你是……”
滴滴滴……赶在宁奕的冲动脱口前,关泽脩按下了通话结束。
声音完全静止的那瞬,他们也停止了动作,像两棵扎根的树,只以眼神化作延伸的枝叶,在彼此的身上簌簌的扫过,像个不成形的依偎,或者一种含着怯的安抚。
最后,还是宁奕不自在地低下脑袋,他不想让男人看去他的尴尬,那些因为关泽脩遭受辱骂而显露的愤怒,此刻都在他的脸上写着。
窗外的天也换了风景,稀薄的彤云卷着晚霞的颜色,柔化了宁奕微微避让,侧低的眉眼。
微红的光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温暖的包容,令关泽脩心动:“你的手……”他拉开抽屉柜,埋头在里头认认真真找起东西,特意留给宁奕不瞩目的体贴,“再捏下去,裤子要起皱了。”
倏地,宁奕一把放开攥紧西裤缝的手指:“你和他……你们……不是情人?”他拖拖拉拉地问了一个挺犯蠢的问题,马上又把目光让开。
“不是。”关泽脩从抽屉里摸出个玩意,别在腰后,“我们是在非洲的一次宝石拍卖会上认识的,他手瘾犯了,拿了些不该拿的东西,是我帮他离开的Botswana【博兹瓦纳,非洲南部内陆国,世界金刚石第一出口国】,作为回报,他答应留下来为我工作。”
“还记得么?”踏着一地的夕阳,关泽脩贴近宁奕,“你以前问过我,我是不是文先生?”这件事,宁奕是有印象的,他第一次当着关泽脩的面质疑他时,男人给了他否定回答。
“你说你不是。”恨恨的,宁奕看他,说不清是被欺骗惹红了眼,还是别的原因。
那把受了伤的眸光,有踌躇语音的魔力,关泽脩停在那里,许久:“我只是借用了文家的姓氏……”他的确对宁奕有所隐瞒。
“文先生并不是指某个具化的人,他更像……一种身份,Elvin作为这个身份的代表,为我处理所有我不便到场的事务,他天生就是社交型人格,这方面他一向得心应手……”
宁奕的脑子不会转了,嘴巴机械地翕动:“因为他当了你的脸面,你才从来不在人前露面。”难怪要找到一张Mr.Man的照片,会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真真假假,他潜意识里不是没想到过,可又很快自我否定。警察的职责不允许宁奕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嫌疑者,偏偏遇上关泽脩,他就变得像个分文不受的律师,站在男人的角度努力为他找开脱。
“Elvin Man比我更适合文先生这个称呼,而我……只是恰巧雇佣了他。”手指在宁奕揪成一个涡的眉心上停了停,又揉了揉,关泽脩很规矩的没有进一步,“你呢?”他深深瞧他,黑眼睛里蓄着不掺假的柔情蜜意,“什么时候确定是我的?”
夕阳的光落到哪儿都是一片暧昧的暖红,唯独宁奕解开领针的衬衣下,有些隐约的闪烁,纹饰繁复的链坠重重垂落胸口,钟摆似的左右晃了晃,一如星光璀璨。
“Evy……Man……”宁奕念出项链主人的名字,舌头像是嚼烂一株罂粟,麻了,木渣渣的失去知觉,“中文名文懿,文氏前董事文仲明的小女儿,27岁死亡,婚姻登记未婚。”
酸楚如鲠在喉,要他怎么告诉关泽脩,早在男人送自己项链之前,他就悄悄调查过同他有关的点滴。那份见不得人的私心,不是为了案子,只是因为他。
“他们是在加国结的婚,所以国内查不到记录。”关泽脩苦笑着说。
那笑容扎伤了宁奕:“她是……”他说不下去了,这对于眼前的男人来说,太残忍了。
可关泽脩似乎要兑现他给宁奕的承诺:“她是我的母亲,也是璀璨之星真正的拥有者。”男人伸手,摸了摸宁奕脖子上的项链,“你见过我的父母了,他们是在我母亲旅游加国时认识的,当时如果不是我父亲,这条项链也许就没有了。”关泽脩不知想到哪儿,突然笑了,宁奕形容不了那种温柔,好看得能叫人溺死在里头。
“我爸他……”提到自己的父亲,他表情活了,黑眼睛里有了情,“他很高,非常高,也非常瘦,他跑得很快,拳头却很弱,天知道我爸是怎么从二个手臂粗过他脖子的白人手里夺回我妈的项链……”他换了一种更质朴的称呼,平常人惯使的说法,他却说得很珍惜,“我爸妈……在一些人的眼里并不是什么良配,他们的差距太大,本来不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