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村,依河而建,村里人多姓马,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人口少,矛盾少,民风淳朴。鱼儿与他爹爹也颇受村里人照顾,爹爹去世后,也时不时有人进山谷,给鱼儿带去一袋米,一袋面的,教他种菜养鸡,小小的一个人儿,才勉强活了下来。
村口住的村长一家,鱼儿低着头经过时,村长夫人马婶正坐在外边儿纳鞋底,见是鱼儿,打招呼道:“鱼儿,去镇上啦?……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出什么事了?”
鱼儿只抹着眼泪摇头,马婶看着他,叹息一阵,说:“鱼儿,等等婶子,婶子早上刚蒸了包子,你带几个回去吃。”说完自己就进屋去了。
院子里,老村长正看着天吸着旱烟,见马婶进去,吐出一口烟圈,问:“跟谁说话呢?”
“谷里边的鱼儿,不知道怎么了,一边走一边哭,唉,也是个可怜孩子……我去给他拿几个包子。”
村长在树干上敲敲烟杆,“去吧,多拿两个。”
结果等马婶拿油纸包了几个包子出来,已经没见鱼儿的人影了,马婶只得回屋去,与村长唏嘘了好一阵。
家里空荡荡,异常安静,平日里鸡啄食的咕咕咕的声音也没有听到,鱼儿这才反应过来,鸡被自己弄丢了。
这下他更沮丧了,人财两失,简直不能更惨。
淋了雨,又赶了半晚上的路,鱼儿疲惫得饭也不想烧,将已经脏兮兮很难闻的衣服脱下来甩到地上,再也撑不住,一头倒在了床上。
下午便发起热来,只是山谷偏僻,十天半月也没人经过,鱼儿在床上几乎烧的快熟了,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熬着。
所幸平日里身体还算好,还是叫他熬了过去,等他昏昏沉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两天粒米未进,早已饿得头眼昏花,站也站不稳。随便煮了碗无油无盐的青菜面吃下去,出了一身汗,才感觉好了一点,碗也没刷,又倒头睡去。
第二十章
鱼儿浑浑噩噩睡了不知道几天,反反复复的发热才终于彻底好了,身上还有些酸痛,但好歹人没有什么大问题。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有些不愿意睁开眼。睁开眼,看见的只能是空空荡荡的茅草屋,没有元季修,以往种种,真如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就要忍受比之前更浓厚的孤寂。
日头已经升上了天空,阳光透过破掉的窗户照进来,带来轻微的灼热感。鱼儿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是慢慢坐了起来,结果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床边坐着的一个高大的人影。
是元季修回来了么!
他一下清醒过来,可再一看,床边的人却是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约莫三十几岁,长相清俊,气质儒雅,衣着华贵。明明没见过,却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
鱼儿被吓了一大跳,抱着被子缩到墙边,惊恐的看着来人。
“别怕,孩子,别怕。”中年男人见鱼儿醒了,似乎很高兴,伸手想去拉鱼儿,鱼儿却又往墙角躲了躲。
男人有点尴尬,收回手,又温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呢?”
鱼儿攥着被角不说话,对于陌生人的善意,已经被元季修消耗光了,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问爹爹的事情,既然不知道,那么不要搭理就好了。
见鱼儿依旧紧张的如同竖起刺来的小刺猬,中年男人也有些着急,沉默了一阵,干脆直接问道:“你爹爹,是不是叫陆润和?”
竟然知道爹爹的名字!鱼儿有些惊讶的看向男人,男人见他的表情,也心知肯定找对人了,更加轻柔的说:“那,你爹爹人呢……怎么没见着他……”
其实后半夜刚到时,李仲思已经将屋里屋外看过一遍了,并不见陆润和的痕迹,唯有柜子上的几本书,里面熟悉的字迹,显示着陆润和曾经在这里呆过。他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可还是不愿意相信。
眼前这个瘦瘦的神似陆润和的孩子依然不说话,只是不停摇头,李仲思心里也有些慌张起来,气息不稳的再次问道:“陆润和呢?他人呢?他去哪里了?”
激动之下,就伸手过去拉住鱼儿的手腕,鱼儿吓坏了,马上奋力挣扎起来,把被子枕头往李仲思身上丢,又伸脚去踹他,趁李仲思放开手去挡那些东西,自己连滚带爬的冲出门往外跑。
可是哪里逃得掉,外边儿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见自己跑出去,纷纷转过头来盯着自己,手也已经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好像盯住了猎物的老鹰一样。
李仲思也追了出来,示意外边的人不要吓着鱼儿,又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孩子,你过来,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鱼儿随手抓着屋檐下放着的一根棍子,不肯听他的跟他进屋,可是又绝望的想,对方这么多人,自己哪怕长八条腿也跑不掉了。
李仲思有些奇怪这孩子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就算刚才惊骇到了极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不要这么敌视自己,也便没有多想,脸上重新带了笑,招呼鱼儿道:“我是陆润和的一个故人,想跟你打听打听他的近况,你不要怕好不好?”
又挥了挥手,示意那些长得太凶悍的手下们走远些,继续耐心等鱼儿放下戒备。
兴许还是陆润和的名字发挥了作用,鱼儿丢开了手里的棍子,沉默的进了屋,李仲思不知道的是,鱼儿只是认命了,不管好人坏人,反正自己已经不能更糟糕,还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陆润和,是曾经住在这里吗?”
鱼儿点头。
李仲思皱了皱眉,“你怎么不说话?不要怕,我发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鱼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