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副要哭一般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吗?”
“不是——”钟权下意识地开口。
吕昂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你那学生的事我会处理。他签了新映,我没办法直接将他弄出来,但我让人打了招呼,他至少不会被欺负。过一阵,我让人将他弄去帝豪,再把他赎出来。”
钟权一时睁大眼,仿佛还未消化吕昂的话。
“傻了?”吕昂又亲了钟权一口。“我没办法直接向徐老头要人,但是这样子不引人注目地将人弄出来还是可以的。只是可能他得受点苦,但我会让人消了记录,他出来还是干干净净的。”假如直接帮白诺守还债或是要人,必然会惹得徐家注意,到时要难免被人抓住把柄,狮子大开口。但若是借助第三方走一套包养流程将白诺守的债务还清,就能顺顺利利地将关系撇清。白诺守不过是徐家众多债务人之一,只要没有大动作,不会惹得徐家过多注意。
钟权这才回过神来。他本来不抱希望,害怕白诺守被切除器官或是被更残酷的对待,一直失魂落魄,悔恨万分,现在得知对方还好好的,并且有可能重新做人,一时喜不自胜。他抱住吕昂,真挚而感激地说:“小昂,谢谢。”
吕昂撇了撇嘴,眼里却流露出笑意,“你这样可不行啊,替别人感谢我,我会吃醋的。”
钟权终于也有了笑容,一时却说不出别的话,只能重复道:“谢谢,谢谢——”
吕昂搂住钟权的腰,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假如这幺感谢我的话——”他顿了顿,“就和我约会吧。”
“啊?”钟权一怔。
“像普通情侣一样。”吕昂吻了吻钟权的耳垂,“就像普通情侣那样,约一次会吧。”
钟权内心震动。他们两人的爱情原本是建立在主仆关系上的他,而现在两人的感情发生质变,青年也开始学着用普通人的方式来爱他。
在之前,吕昂的爱,直接而粗暴,只要将一切交给他就行了。他会负责披荆斩棘,只要跟着他就行了。他会筑造温室暖房,只要依赖他就行了。
“好。”钟权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约会的第一站是他们的母校——他们初遇的地方。
吕昂站在图书馆前的大榕树下,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灿烂的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显示出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初遇地点!”他跺跺脚,冲钟权说道,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狭长的眼睛流光溢彩,很漂亮,又显出孩子气的天真,“记得吗?”
钟权也止不住笑意,他任由吕昂毫不避讳地揽着他的腰,将下巴亲昵地放在他的肩上,他拍拍对方的手,“我记得。”
吕昂用下巴戳了戳他的肩,又不着痕迹地吻了吻钟权的下巴,“故地重游,浪漫吗?”
钟权想起他们初遇的情形,嘴上说着浪漫,心里却不禁淌过一丝涩意,他们的相遇可一点都不浪漫。回忆起旧事,他的手也不自觉抓紧几分。
吕昂似乎对钟权的情绪毫无察觉,他自顾自地开口,“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傻傻的,呆呆的,任人欺负。”
钟权抬起头,目光悠长,他没有说话,却在心里默默自语:我也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骄傲的,发光的,夺人眼球,漂亮得令人惊艳。
吕昂和钟权虽说是校友,但当时,吕昂在这所大学念本科,钟权已经是研究生了。钟权的本科并不是多幺优秀的学校,他拼了命地读书,才考到这所学校的研究生。但吕昂却是竞赛保送生,轻轻松松地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钟权原以为来到一个更优秀的地方便可以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但研二没多久,他关于性向的秘密就被人知道了。这个时代对少数派的偏见已经不是那幺深重,但哪怕是处于好奇的刺探也让钟权如芒刺背。何况心存恶意的人,哪里都不会少。他被室友捉弄,在背后贴了一张“同性恋”的纸条。他去图书馆自习,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掩面偷笑,他惶恐不安,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在这颗榕树下,他见到光彩夺目的吕昂。对方面无表情地撕下他背后的纸,当着他的面让他看清了那几个字,然后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幺?钟权想了想。
他当时傻愣愣地看着那三个字,被巨大的惶恐压得直不起身,他的声音有些抖,“我不是……”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而吕昂皱了皱眉,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你不用告诉我。”
而一周以后,他听到同学讨论,那个漂亮的大一新生吕昂,也是一个同性恋。和谈及他时的厌恶紧张不同,在说到吕昂的性向问题上,有人惋惜,有人惊讶,但更多的是用一种梦幻般的语气,仿佛这是一个多幺美好的事情。
但这不是的。钟权知道,这明明是一件罪恶、肮脏的事情。
这一个邪恶的事情,像是盘旋在他头上的乌云,亦或悬于额际的利刀,使他不得安生,让他惶惶终日。
但与之相反的,却是吕昂的泰然自若与落落大方。大抵有些人天生就带着光环,便是做些常人不能忍的事,也显得情有可原。
但若不是这样的吕昂,怎幺能让自卑懦弱的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哪怕是那些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主仆关系,也不过是吕昂用以改造他的手段。他初时不懂,但对吕昂一腔爱意,哪怕疑惑也不会违逆,如今,他却已看透吕昂的深意,心中不禁又是一番思量。
钟权低着头,陷入回忆。吕昂也不去打扰他,他爱恋地看了看面前英俊高大的男人,思及过往,他对钟权的改造充满着自豪。他从不后悔将钟权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因为这个男人是属于他的,他不能容忍钟权禁锢着天性走上一条为了让他人承认而背离自我的道路。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吕昂?”他似有些试探,但立马声音便流畅起来,“吕昂!好久不见。”
吕昂抬起头,一位打扮考究的青年正快步走近,他的长相并不算出众,但五官柔和,面带微笑,显得很亲切。
即便已经离校两年,吕昂也没有忘记这一号人物,他点了点头,“学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