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生就是这么难讲。
安掬乐成了他最好朋友──起先是在几个严肃的社会议题上理念相同。乔可南念法,难免习惯引经据典,安掬乐就把它白话了……从人类语言变成猴子语言,帮助众生看懂。
两个分明没讲好,却像搭了双簧;这命运的恰恰,似乎隐隐注定要把他们牵扯在一起。
于是因缘际会开启了来往。安掬乐这人看似疯癫,毫无三观,但有他独特的想法论调及一些微妙的坚持。乔可南猜,或许跟他左手腕的伤有关。
安掬乐左腕上有一道疤痕,尽管已经愈合,依然能从伤迹模样看出,当年究竟是怎样一个翻皮入骨的惨状。
他是真心要死,才下的狠手。
乔可南没问过他这方面的事,有回两人出去喝茶,安掬乐见他瞟到自己的伤口,勾唇一笑:「我跟你缩我跟你缩我跟你缩喔~」
乔可南翻白眼,捂耳。「你不要缩你不要缩你不要缩~」
两个近而立的人老在那儿比幼稚、无聊,不过乔可南是认真的。「拜托,我没兴趣听人揭疮疤,工作上接触得够多了。」他是律师、小律师,遇的CASE泰半是邻里纷争婆婆妈妈恩怨情仇,对八卦二字,早腻透了。「你要真想讲,讲完会舒坦,那就讲,但我估计你不会,所以别讲了。」
安掬乐愣了很久……愣到水杯里冰块融化,喀啷一声,他笑笑。「死相,人家除了身体,其余全被你摸透了~~」
乔可南哼哼,装深沉:「总该有个像我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摸透你。」
「噗哈。」安掬乐拍桌,啊哈哈哈,笑翻了。「哪儿看来的台词?」
乔可南:「你上回塞给我的BL小说。」
安掬乐回想,大悟:「喔,攻君是偏执狂那部。」
「唉,唧唧歪歪的,看了烦,真想替他们拉直,直接捅了。反正不是一巴掌,就是一辈子。」
……
两人照旧嘻嘻哈哈,再没提及此事。
不过在圈里混,他不八卦不代表别人不卦。乔可南连自己的故事都听过三种不同版本,从ABC到甲乙丙,安掬乐这个嘴巴没上链的,流传出来的情节自然更加繁复离奇。
有人说他以前被黑道头子包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结果头子把他送给猥琐的仇家,仇家哼哼,SM大开,把人折腾得剩一口气,索性自杀了。
还有啥?喜欢上自己好友,兴冲冲告白了,对方约他在体育用品室,以为有回应,不料一进去,里面一堆人,轮着把他上了……心如死灰,活着无望,索性一刀,一了百了。
嗯,这挺像他看过的BL漫画剧情,还是安掬乐塞给他看的。
总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人关心真相──他们只求嘴巴上的调剂,人生太空虚,需要藉由讲述别人的是非,抬高自己的地位,被关注、聆听,而不去深思自己的作为,或许更加千疮百孔。
最少安掬乐活得真,他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清楚楚。
他给安掬乐试过拉对象,乔可南承认自己观念老,总希望对方能遇个人,安分过日子。菊花给他面子配合几次,后来索性坦白讲了:「小乔啊,你能介绍的对象,哪个我自己摸不到?我要真想,就轮不到你在这边扮沈春华,主持《我爱红娘》了。」
他手一摊。「何况甲之砒霜,乙之熊掌,子非鱼安知鱼乐?」
乔可南摸摸鼻子,想想也对,兀自反省了一番。他所认定的幸福方式,对别人来讲或然是一种束缚。
无奈安掬乐这人太缠又太乱,讲白就是缺人陪,年初那三劈未遂事件,着实令乔可南心有余悸,睡前手机还不敢转静音,生怕错过求救电话……
一路防备到年底,莫名风平浪静、风和日丽,乔可南被害妄想了一阵,当真见无风无浪,又听某花再三强调要修真,便歇了心,孰料……
修真?修你妈的真,修童贞才对!!
「亲爱的,怎么了?」见乔可南从厨房倒水回来,原先表情松松的,到萤幕前,惊惧如遇鬼,陆洐之把手里六法全书搁一边,不解。
「……」乔可南张着嘴,哑声乱指,指自己又指电脑,再指陆洐之,临末憋出一句:「娘子,快跟牛魔王出来……看上帝!」
陆洐之为他前头的称唤挑了挑眉,但没异议,下床走到桌前,电脑里一个Skype视窗,里头洋洋洒洒文情并茂,陆洐之按着恋人搁在滑鼠上的手往上拉,再逐步下看,这一看,连他这曾经玩咖,都有点儿惊。
「未满十六……」
乔可南犹在那儿心惊。「这怎办啊?」
陆洐之耸肩。「现在满了?那好,不犯法,前会那事对方没说‘不要’吧?说了就成立强制性交了,总之没留下把柄便成。另,多注意一下少年家里情形,满二十前尽量别让对方父母发现,否则有诱拐嫌疑,很麻烦。」
他口气浅淡,一副在给人谘询,乔可南嘴巴张大又合起。「可是……未成年……」
陆洐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情我愿,谁管得着?」他骨子里倒是颇支持那朵啥花去跟谁扯扯,总归别来扯他家这位就行。「我第一次干人,也差不多这年纪。」
「……」得了,搞半天陆洐之才是安掬乐真正心灵伴侣,乔可南一时半会看不开的事,他老人家倒是一副有何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