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可南翻白眼,懒得理他,只掏出一只笔在餐巾纸上写:「中文字一向神奇,你看,愛这个字,就是把心关在一堆有的没的东西里,用布包着,提着走。所以愛的本质,就是很小气、很隐蔽、很窄小的……至少我推论造字的老祖宗是这么想。」
安掬乐瞪大了眼,看着乔可南写出的「愛」字,最后一撇,被水珠晕蒙。把心包着,提着走,属于自己的……谁都不许抢。
安掬乐扬唇。「闺女。」
「嗯?」
「我终于相信你是律师。」
乔可南哭笑不得。「你当我之前都跟你在玩扮演啊?」
安掬乐笑,到底什么是爱?过去他嘲笑、不屑,认定那是一种迷幻的假象,轻薄如兴奋剂,吸着吸着,便以为自己不能失去。爱的本质空泛而虚无,不沾上、不成瘾,就没事。
他过去爱的那遭,太糟,致使他以为自己再不想碰触这玩意儿,偏偏老天却给了他一份大礼──这一次,他爱上了一个足足小他一轮的少年。
终归人活一世,怎能完全无爱、无碍……他认了。
认得彻底。
再不反抗分毫。
安掬乐走出酒吧,算算时间,少年打工应该也结束了。
他招车前往,正巧看见杜言陌从便利商店走出来。
现在是少年的寒假,再一学期他就毕业了,杜言陌决定先上高中,最近除了打工就是念书,倘若考上,最少还有三年学生生涯。
安掬乐打算届时再告诉他自己真正年龄……之后对方要走要留,他通通无意见。
先前杜言陌满十六就开始打工,寒假前刚好安掬乐家附近的便利商店缺员,便应了,偶尔他会去安掬乐那儿住──他很坦然的告知母亲,他有一个年长的恋人,并未讲性别,王杏纭一开始自然强力反对,然而杜言陌却说服了她。
用的什么方法,他不肯讲,安掬乐也没问。
总之他的小窝,就这样出现了专属于少年的一柜,搁置换洗衣物及简便的生活用品。
算是真真正正的,入驻了。
安掬乐正待上前,忽地看见里头又跟了一个人出来,不知跟杜言陌讲了啥,两人有说有笑,杜言陌脸上罕见地扬起几分笑意,过了一会,那人进去了,杜言陌转头,总算注意到他。「菊花先生。」
「嗯。」安掬乐上前,避开旁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他喝了酒,导致脚步虚浮,仿若踩在云端上,抑或是走向少年的感觉太美好,轻飘飘的……他难得不顾时间地点,骤然抱了上去。
杜言陌:「?」
想着少年方才与人有说有笑的那幕,安掬乐毫不掩藏自己的独占之心:这是他的。
至少,这一秒、这一分、这一时、这一天……是属于他的。
杜言陌闻到他身上酒味。「你喝醉了。」
安掬乐没否认。
那表示醉得还轻。杜言陌问:「能走吗?」
安掬乐点点头,他意识清醒,只是脚步踉跄,走了几步,杜言陌终于看不过眼。「我背你吧。」
说罢,便背对安掬乐蹲下身来,恰好能令他轻松攀上去。前者原先还有点儿犹豫,然一见少年宽阔背脊,也索性不管,贴了上去。
身体很快变得轻盈,杜言陌背起他,每踏一步,在他心里头的份量便又更重一分。安掬乐在迷蒙里觑望街灯稀薄的路途,分明短暂,却仍期望它够漫长,最好不见尽头……
安掬乐问:「你能背我走多久?」
杜言陌答:「很久很久。」
那是多久?安掬乐没追问,只想起送鞋时候,杜言陌曾经给他一块钱。
他后来上网查过,了解了含意,但即便做了再多保险,谁能抵挡住人心变迁?
阖上眼,把脸贴在对方温热的肩背上,在这一刻,安掬乐是真的放弃了深思未来的五年、十年,两个人又会变得如何。
只要眼下能在一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