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个扎着高高发髻,眼窝凹得很深的侍女走上前,谨慎地耳语,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那内容绝非善意。
“不行!”意外的,爱达荷女王断然喝道,挥开侍女。“陛下!”侍女颇讶然“我们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能让他活着回去吗?”
“是呀,陛下,万一他回去后,让格里菲斯大人知道…”几个站在我身后的侍女仓皇进言道“这些伤…”
“真蠢!如果他真死了,我们还能活吗?!”女王立在原地,冷漠地抬起下颚“格里菲斯…他杀皇叔,族长,单不杀我,不是因为我曾向他示爱,或者我的皇冠和血统,而是因为我高傲地瞪着他,用和这个男人一样的眼睛!”
“陛下,”侍女们争相围上前,安抚道“您千万息怒,阁下对您的恩宠,我们有目共睹,一直都衷心祝福着,更何况,您有长老团的支持…”
“长老团?哼!”爱达荷女王不屑地一瞥“他们当我傻瓜而已,格里菲斯若要杀我,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女王稍稍提起宝石蓝长裙,向我走近,一边还打量着我“你叫什么?赫希玥?算了,我根本不在乎,今天来回看了你几十遍,很普通嘛,论外表,你会比我漂亮?”
我没理她,爱达荷女王修剪锋利的银色指甲划过我的脸,然后扣紧我的胳膊“呜!”我咬住嘴唇,她的指甲深深刺进了我的皮肤。
“你怎么不看着我?瞧不起我吗?我…爱达荷女王,拥有宇宙最尊贵的伯格赫斯特血统,却输给了你,一个性奴,所以你很得意吗?”
“从…没那么想,”我深吸一口气,冷汗接连从发烫的额头滚落,迷糊了眼睛,略微的刺痛。爱达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沉默半晌,侍女们不敢打搅她,都屏着气息。
“你真的很不知廉耻,”女王像是下结论般的说道,松开了手“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你在床上怎么能忍受…我是说…你也是个男人。”我哆嗦了下身子,张开嘴却无法反驳,这和我能不能说话无关,我无法反驳…事实。
“哦?被我说中了吗?”女王冷冷一笑,转过身,踱步走向窗台“黛雅,松开他的绳子,让他走吧。”
“咦,陛下,这么快…”我身后的侍女赶忙问道:“不是太便宜他了?”“我放过他,可长老团不会,格里菲斯迟早得体会…失去的痛苦,”女王背对着我,纤细的手指揪紧裙边,压抑着愤怒情绪“而且…”
女王转回身子,冷傲地看着我“就算所有的人都放过他,他又能放过他自己吗?哼!赫希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侍女们放开了我,我立刻揉了揉刺痛的胳膊,倒吸一口气,爱达荷女王显然已不想见我,侍女仓促地挟着我离开房间,又走过好几个拐角,整个离宫走廊空旷而冷清,除了雕像外就只有高大的拱形玻璃窗,暴戾的雨点和狂风敲打着玻璃,飒飒作响,没有灯光,一切都很阴沉,侍女突然猛推我一下,匆匆跑开。
“咳咳,”我脚步踉跄地跌到地上,急促呼吸,头痛得要命,这里通向哪?后门吗?我眨了眨眼睛,发现走廊尽头有一扇花园用的铁门,正嘎吱吱随风摇曳着,我爬起身,才刚走两步,就听见…
“赫先生,原来您还活着,爱达荷陛下没有为难您吗?”异常冷漠的声音,我蓦地转过身体,恰好有雷电闪过屋顶,轰隆隆一声,我看清了他的脸,微启含笑的嘴唇,黑色俐落的短发,瘦削的下颚,和邪佞精亮的黑瞳,我警戒地瞪着他,这种邪恶的气息,似曾相识。
“失礼了,我叫林诺,长老团所属首席秘书官,”他仍微笑着,向我走近“通常我只见两种人,尊贵的以及将要死的…”
我不由往后倒退,时刻准备逃跑“啊,您不必紧张,”他停下了脚步,悠然地说道“长老团现在不想要您的性命,虽然一分钟前,他们是那样想的。”他抬起手,示意我朝后看,我谨慎地瞅了一眼,那扇花园铁门前不知何时围了一圈机械人。
“呵呵,它们是来保护您的,这可是长老团的诚意,只要您腾出时间,和我好好地谈谈,它们便会安全地送您回邸宅,怎么样?不难做吧?”我犹豫着没响应,他又说道“哦,我忘了说,口语和手语,我都看得懂。”
“你想和我谈什么?”我即刻问道,不敢松懈。“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不,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摇摇头,移动身体靠到墙上“我不相信你,绝不会跟你走。”“呵呵…”他忽然大笑了起来,手半掩着脸“菲亚特说得没错,你很倔强。”“菲亚特?”我厌恶地皱起眉头,不好的回忆漫上心头。
“对,我和他有点血缘关系,不过比较远。”他注视着我,不怀好意地一笑“我知道你的第一次被他强暴了是吗?呵,这也不能怪他,格里菲斯对你那么感兴趣,非要亲自处理不可,他当然介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瞪着他,很不悦。“私房话,”他忽然走近我,在我能作出反应前把我整个压到墙上“呦,你的身子挺烫,发烧了吗?毕竟女王陛下有“招待你””“放手…”我喘着气,又惊又急“我绝不跟你走!”“呵,”他依旧在笑“那就要劳您睡一会儿了。”
“啊!”下腹被重重地一踢,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绞了起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我圆睁的眼睛前竟是金白色的星点,稍顷便失去了知觉…车轮徐徐碾过落叶堆的咯嚓声,枝桠擦过车窗,松果敲打后车盖的声音,然后是因地面的凹凸泥泞而突然的左右摇晃,我紧闭着眼睛,浑身一阵烫又一阵冷,很想呕吐,身旁的车座上好象有人在打电话,用我听不懂的外星系语言,大概十分钟后,车停了,男人随即关掉电话。
“喂,醒了吗?”略显粗糙的手掌摸上我的脸,我一惊,蓦地睁开眼睛。男人斜倾着身子,默默打量着我,对了,他叫林诺,我抬起头和他对视着,毫不示弱“放手!”
“哼!”林诺不屑地松了手“肚子不疼的话就自己下车吧,我没手下留情,你站得起来吗?”
我白了他一眼,伸手拉了拉车把,没上锁,于是咬牙坐了起来,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这里是…”我环视了一圈,重重乌云下的静谧林海,雪松、云杉、冬青、榆木,没有道路,没有人影,触目所及尽是一片暗沉沉的墨绿。
“这边走,”身后的林诺催促道,我转过身体,看见一幢红顶的砖墙别墅,就在离车子的几十步处,被蔓延而生的紫藤遮掩住了大半的容貌。
我跟着他,应该说被迫跟着他走进别墅,司机留在车内,车头灯还开着,所以我想不会逗留太久,说不定他所谓的“谈话”只是想秘密地杀了我呢。
“请坐,”进入一间明显刚布置过的客厅后,林诺微微一笑,让我坐到一张铺羊毛毡的躺椅上,径自拨弄起炉火。“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诺转过身来时,我问道。“培养一下气氛,毕竟我们…”
他暧昧地说道,解开黑色礼服的领扣。我冷冷地瞪着他,不作任何表示。“哦?很镇定呢,”
他调侃道,走到我面前,从高处看着我“你不拿格里菲斯来威胁我吗?对了,你从刚才起就没提到过他,你们真的是恋人吗?”“这不关你的事。”我有些恼火地应道。“不,这对我来说是个关键,”
林诺否定道,举起手臂交叉着横在胸前“如果你不是他的恋人…”“怎么样?”“你就有活的可能,”他说道,随即解释“拉撒母耳家族的势力有两股,长老团和首脑级人物格里菲斯,他们一方代表家族精神和决策力,另一方代表领导力和实际行动,按理说自宇宙历2000年以来的势力平衡是不容易被打破的,但是…”
他阴冷地笑着“格里菲斯的确有一手!”“你对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打断道,隐隐觉得不安。“倾斜的天平就应该扶正,格里菲斯同联邦军的战役,我们需要他战败,更直接的说是…阵亡。”
林诺悠然地说着,放下了手臂。“阵…亡?”我惊异得透不过气来,直楞楞地盯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绑架我的目的,是要格里菲斯…死?!“对,”
林诺毫不意外我的反应,略略点头后摆弄起他的衣袖,那里有颗钮扣松脱了“长老团找你来的原因,”他扯下扣子,握在手里,然后抬头看着我“和“圣婴”
有关。”“圣婴?它不是已经…”我更愕然了。“你以为格里菲斯是怎么救下了你?”他讪笑道,松开手,纽扣从他手里掉落,触到地面后滚到我脚边,已经严重变了形“你是装蒜呢?还是真的不知道?”我不由咽了口口水“不知道。”那天的我几乎是没有意识的。
“哼!”他冷嘲了一声“不过算了,你现在知道也可以,我听说操纵“圣婴”需要什么契约,你…”“圣婴不是你们内战的道具!”我厌恶地打起手语“拉撒母耳家族根本不应该存在,而长老团宣扬的除了暴力就是暴力!”我恍然回想起那个染红了一切的冬夜,情绪更加激动“一个命令,一场灾难!无辜承受的人类有多痛苦,你们知道吗?!”
“意思是你拒绝合作?”林诺平静地说道,充耳不闻我的责问。“对!”我点点头,依然愤恨难平。
“不再考虑一下吗?”他缓缓举起手,伸向上衣口袋,衣物摩擦的声音让我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是…突然的揪痛,我逃避着脑海里的影像,为什么全都是格里菲斯?“真是可惜呀,”
林诺在我仿徨的时候亮出了口袋里的东西,竟然是一叠照片“我有带礼物来呢。”“那是…亚罗?”
我惊愕地盯着它,从一张移到另一张,眼睛越睁越大,穿着联邦军少年军服的亚罗,站在星际航母下敬礼,然后是许多张受勋升级的照片,和联邦军将领握手的照片,再是…“格里菲斯?”
我猛地一惊,照片是通过间谍卫星拍的,距离遥远但仍清晰,格里菲斯正站在旗舰的指挥台上,和旁边的秘书官讲话,他们身后一排将领中,赫然有亚罗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顾一切地站起身,问道“亚罗他怎么会在格里菲斯那里?”“他是俘虏,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格里菲斯没有告诉你吗?”林诺微笑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你弟弟不仅是敌军里最年轻的上校,还是“自由主义者”里最活跃的策划人,他带给格里菲斯的烦恼可不比你当初的小,嗯…该怎么说呢?这最后一张照片…”
我不想看,也不该看的,林诺笑得如此暧昧,可我还是抬起头来…眼泪滚落,那是一种全身崩溃般的痛楚,我颤抖着,看着那张照片:长长的玻璃走廊下,是两人的接吻,确切的说,是格里菲斯单方面的强吻。
“现在…”林诺靠近我,在我的耳边细语“重新考虑好了吗?你的决定?”“给我一点时间…”我的嘴唇哆嗦着,从头到脚像是被刺骨的冰水浇透般寒冷“我要亲自问他…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