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和道:“打醒你。”
瞿康云眼睛一眯:“什么意思?”
沈正和站起来,猛然推了他一把。
瞿康云的侍卫们不敢打扰两位阁主谈话,故意隔着一段距离站着,此时救驾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人被别家的大人欺负,摔了个四脚朝天。
瞿康云挣扎着起来,站得太猛,差点向前扑出去,又被赶过来的侍卫们扶了一把,才站住:“你……”
沈正和道:“天这么冷,地这么滑,还敢乱跑乱撞,你是有多蠢?”
瞿康云噎了下,急喘了两口气,瞪着他道:“你,你……”
沈正和道:“不会说人话?我走了。”扭头要走,被瞿康云一巴掌拍在后背上。
成衣铺里立刻跳出几个人。
瞿府侍卫不甘示弱,双方剑拔弩张。
竟酝酿起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来。
沈正和回过身,冷冷地说:“清醒了?”
瞿康云脸色通红,看不出是气的还是冻的:“去我府里,敢不敢?”
“不敢。”沈正和不假思索。
瞿康云鼻孔朝天:“还有你沈正和不敢的事?”
沈正和道:“我怕鬼。”
瞿康云道:“我家哪来的……”他猛然想起沈正和曾经说过他家是鬼屋,脸色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沈正和道:“前面有家酒楼,我们去那里坐坐。”
“酒楼人多嘴杂。”
“我包下来了。”
瞿康云有些不服气:“你笃定我会跟你去?”
沈正和埋头往前走,淡然道:“我只是想安安生生地吃一碗饭。”
安安生生地吃一碗饭。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瞿康云安静下来。
因为他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吃过一碗安生饭了。
或许是酒楼的饭菜真的不错,又或者,瞿康云真的太想再吃一碗安生饭,所以,他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
沈正和放下筷子,用茶水漱口,慢条斯理地说:“你投靠了隆王?”
瞿康云咳嗽一声,饭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好在瞿府的侍卫怕自家大人又被欺负,不敢远离,及时上前帮忙,才将那口饭拍了出来。瞿康云挥手叫人退下,无奈地看着沈正和:“你不是说吃一顿安生饭吗?不能等我吃完再提?”
沈正和道:“我说吃一碗,你已经吃了一碗了。”
“……多吃你一碗饭你还计较?沈匡国,你也太小气了吧!”
沈正和道:“我还有事,不能留太久。”
瞿康云舀了碗汤,气定神闲地喝着:“又担心你的两个学生?”
沈正和道:“担心一个。”
瞿康云道:“说句不中听的。方横斜在西南只手遮天,你既然敢将人送进去,就要做好收尸的准备。”
沈正和低头喝茶。
瞿康云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正和放下茶杯:“什么?”
“少装糊涂。”
“你和隆王?”
“我和隆王清清白白,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混账消息。我只是想问清楚,谁在暗地里中伤我!”
沈正和缓缓道:“现在不承认没关系,总有身怀六甲的时候。”
瞿康云黑脸。
沈正和道:“信王之乱犹在眼前,皇上最忌讳的就是臣子结交各王,这是逆鳞,一触即死。你想死,直接淹死在自家的花池子里,还能做个花泥,何必兜兜转转地拉个人当垫背?再说你和隆王都不是玉树临风的人物,你拉他下水,一个老头子加一个丑胖子,后世议论起来,他是昏庸的笨蛋王,你是谄媚的老佞幸。得了这样的虚名,难道就能流芳后世?”
瞿康云甩袖要走。
沈正和又道:“你若是想帮方横斜,直接背着荆棘去天机府门口跪个三天三夜,简单轻松,还不连累旁人。”
瞿康云一掌拍在桌子上。他是个怕痛的人,平常不做这般自虐的事,今日这样,显然是怒极了。“沈正和,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江山已经到了向后再看三十年的地步了吗?”
沈正和端茶的手微微一顿。
瞿康云道:“皇上多久上一次朝?每次上朝是什么模样?他为何不动方横斜?为何对你我进谏加紧各州府监管,令各州官上京述职之事迟迟不准?难道你看不到吗?皇上早已经有心无力了!他的身体和神智……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沈正和面色一紧。
瞿康云压低声音道:“万一,若是有个万一……南有南疆王,西北有西北王,还有各个领兵在外的将军,他们之中谁忠谁奸,谁会乱谁会平乱,谁能用谁不能用。”他顿住,用极轻、极沉、极镇定的语气问,“谁稳定江山大局,你心中有数吗?”
沈正和道:“还不到那个时候。”
瞿康云道:“那你说什么时候是时候?难道要等皇上颁布你的《帝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