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都大营。
帅帐前守卫森严,红底金字的禅都大旗迎风猎猎招展。
一张手绘的摩岚地图铺在案上,上面朱笔勾勾画画,写满了各种批注和行军的虚拟路线,被摇曳的烛光映得明暗不定。
居于上座的穆遗城一袭锦织黑袍,领口和袖口的金丝刺绣,是禅都神兽麒麟的纹样。一头黑发用一顶小小的金冠束住,一丝不乱,面若冠玉,独一双墨瞳射出彻骨的寒光。
杜朽书立在他身后,眼睛微微眯着,满屋也只有他敢在这种时刻,依然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八名身材伟岸的将官立于两侧,负手跨立,人人面色冷峻。
明明桌上放的是捷报,明明一切都按照穆遗城事先制订的计划一步步顺利地推进,但他的脸色还是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显然是哪里出了问题,令他非常恼火。
想也是了,如果他很满意,那么韩钰将军就会得到封赏,而不是被五花大绑地跪在下面了。
他不开口,没有人敢问一句为什么。
众人都敛气凝神,小心翼翼地等待着。
韩钰的头盔和甲胄早已卸掉,显得有些狼狈,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等候发落。
穆遗城从案上拿起血金裁纸刀在手中把玩:「韩钰,你跟了孤几年了?」
「陛下!」韩钰听穆遗城提及过往,立即激动起来,挣扎着想直起身子,却被两旁带刀的侍卫按住,动弹不得,「属下在陛下仍是世子时便追随陛下!五年来鞍前马后,忠心耿耿……」
「你的确忠心。你肩膀上的那条疤,还是跟我剿灭马贼的时候为了保护我留下的。」
韩钰听闻穆遗城仍记得多年前的事,感动得泪流满面,不住叩头:「陛下,能保护陛下万全,属下何惜一条烂命!」
「所以孤也不忍心重罚于你。就赏你们全家……人人都有个全尸吧。」
穆遗城闭上眼睛,声音不急不缓,却似字字如冰,冷若彻骨,蓦地让帐中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韩钰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居然哇地哭了出来:「陛下!属下若一定要死,但求死个明白!陛下!属下罪在何处啊!」
穆遗城只一个冷冷的眼神,便让韩钰狼嚎般的哭声戛然而止。
只见他走下王座踱步到韩钰面前,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用裁纸刀从他的一侧脸颊经过鼻梁一直划到另一侧脸颊。虽然只是一把裁纸刀,但锋利无比,瞬间就在韩钰的脸上横着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皮肉外翻,鲜血横流。
韩钰颤抖着,却连呻吟的勇气都没有。
穆遗城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抬起他的下巴端详着这道伤口,觉得不甚对称,又用刀修补了一番。
「这叫黥面。」穆遗城淡淡地说,「这样的伤口是永远无法愈合成原样的,发毒誓的时候割的,寓意永远不能放下的仇恨。」穆遗城放开他的下巴,嫌弃地将血抹在韩钰的肩膀上,「我让你带兵偷袭月城,你做到了;我让你占领月城,你也做到了。可是我不记得让你烧杀抢掠,不记得让你逼死月城城主,不记得让你将我们的对手都变成为报仇不死不休的疯子!」
韩钰整个人如霜打一般,瘫在原地。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道:「主上……属下万死,但求陛下放过我一家老小吧!主上……求求您……」
韩钰说完不住地叩头,一次又一次,没几下,额头就磕出血来。
穆遗城将裁纸刀悬于案上,轻轻放手。那刀剑便穿透地图刺入案中,正立在月城的位置上。
「拖出去,绑在营地中央乱箭射死,十日不准收尸。」
韩钰被拖走时仍哭喊着:「属下甘愿赴死!但求主上放过我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