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男人哆嗦了一下,费尽全力地想要逃跑,无奈年迈体衰加上惊吓过度,连滚带爬地才下了床,急得一头大汗。
天边的闪电再次劈开厚重的乌云,瞬间的光亮让床上的男人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模样,竟是他最唾弃的,由低贱的高棉女奴生的儿子,龙格笳木。
一条伤疤横亘在他的脸上,那是黥面毒誓留下的证据。
「你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却是个非常孝顺的儿子。我来送你最后一程。」笳木平静地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床上的男人又挣扎了一下,想扶着床沿站起来,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哽在嗓子眼,总也无法冲破。
「想问我怎么进来的?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待在这座机关密布的府邸就绝对安全了?如果真的是,你就不用每夜每夜睡不着觉了。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将聪明的头脑传给了我,这样我才能轻易地破解了你那些引以为傲的陷阱和机关。」笳木充满同情地望着龙格日台,「你的这些玩意儿都过时了,可惜你没有时间了,不然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发明。」
镜城城主府遍布机关陷阱,号称绝对安全,但是笳木以一人之力,夜闯城主府,连破机关,而且找到了龙格日台的藏身之处。
「以前我求见你,你总说没有时间。这一次,你是真的没有时间了。父子一场,虽然我一直恨你逼死了我的母亲,可对你却一直没有杀心。但当你毫不犹豫地背叛摩岚,我才知道你道貌岸然的外表下,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你可以当没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我却不愿自己的父亲一生背负这样的恶名。你看,你的镜城都被人占了,你这个城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帮你……殉城吧。」
「不、不……」脸上写满惧色的龙格日台手脚并用地向门口爬去,手刚触到大门就「嗷」的一声缩了回来。
「感谢你把所有守卫都赶走了,我才能在屋外设下这些机关。」笳木道,「你无坚不摧的铁门,烧红了烫手吗?呵呵,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打开那门,因为被烧热的炭活活烫死的感觉一定不怎么好。」
龙格日台连忙又奔向窗户,这一次他用平日所用的手杖去捅窗子,但窗子十分沉重,他又吓得手脚没了力气,几次都没能打开。
「打开窗子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外面是满满一桶从噬金蚁身上提取的酸液,如果你觉得自己骨头够硬的话,可以试试。」
「不要!」龙格日台吓得扔掉了手杖,爬到自己往日里最看不起的儿子脚下,抱住他的腿哭诉道:「原谅我吧!是我糊涂,是我贪生怕死,是我无耻……可是我不想死啊……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们毕竟父子一场!笳木,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父亲!」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你会承认我是你的儿子吗?你哭了呢,父亲,哭得虽然难看,但是真的让我心软了。」笳木缓缓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抱住自己大腿的可怜男人。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少受些折磨,痛快一点死去吧。」他话音冰冷无情,没有一点起伏。
龙格日台抬起头刚要说话,就觉得脖子上一热,一条红线出现在他的脖子上,之后鲜血瞬间喷涌。
「你……杀亲弑父……雅萨女神……会让你下地狱的……」龙格日台捂着自己的脖子慢慢倒下。
「地狱吗?那我们就在那里,父子团聚吧。」
许久,地上的尸体已经冰凉。笳木仿佛疲惫无比,幽幽叹了口气,撤掉了屋外的机关,推门而出。
鲜血缓缓流过矮矮的门槛,融入被雨水浸湿的沙地。
金色的沙子上仿佛瞬开了无数红色的蓓蕾。
笳木仰头看向苍穹,依旧暗沉无光。
雨,淅淅沥沥,绵绵不止。
似乎,还要上下一段时间。
◇◆◇
次日清晨,穆遗城的面前放着从死去的龙格日台府邸中找到的血书。
上面用摩岚文字写着:
「这只是复仇的开始。」
穆遗城眉头深锁,满目阴云。
五月十日,禅都三万大军与摩岚大军交战于蛇城。摩岚人悍不畏死,禅都攻城艰难。十日后,禅都终于倚仗兵力优势强行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