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做好官,上下级关系很重要;但是这件事情就连陈师爷都没看在眼里。
花了几天时间把住处整理出来之后,陈师爷说道:“知府是知府,同知是同知,大家各司其职即可。剩下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知府和同知在职司上就是互相监督互相制约的,几乎没有哪一州的知府和同知是利益相同的。只不过有些人把不合藏在台面下,这一位王知府显然是把不合摆在了台面上。
这个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当了这样的职位,那么大家互相出招就是了。反正大家各有各的后台,谁还比谁差不成?再说论起真本事,胡澈怎么看都不会比王知府差!
“反正咱们也不去动他们的口粮。”胡澈也跟着说道,“他们吃他们的桃酥饼,咱们自己做团子吃。”
“团子?”蔡大头眼前一亮。
胡澈把眼睛往学生那儿一瞪,看到小孩儿转过头去认认真真写大字,才拉住林淡的手往外走:“来看看院子里怎么布置……”
“把这边的园子收拾出来,改成校场。边上的小院子给大头住,西厢当书房……”林淡看他们都不着急,也就把心里的一点小焦躁抛开。同知自然也是有衙门住的,他跟着他大爹去吴州的时候,就是住的同知的后衙。胡澈还让人在大门口摆了个茶摊。
河州的条件比吴州要好许多,但是同知衙门却比吴州的要小一些。还好林淡在京城和北凉都主导着房经济的生意,自己动手大略改一改,让一大家子人和护卫仆佣全都住进去不成问题。
他在河州的桐油生意如今已经持续了几年时间,再加上林乐当初作为水匪,虽然后来许多人都迁出了河州,但是在当地也不是一点跟脚都没有。衙门这边还在收拾,外面铺子庄子宅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眼看着他们到当地已经过了十来天,胡澈和上任已经交接完毕,王知府却连一根狐狸毛都没看到,不由得就有些烦躁起来。
他暗自想着:这小子不会是看不起他?否则怎么到任那么久,竟然连上官都不来拜见一下?
一些地方上的势力也久等不来胡澈来拜码头,都在肚子里暗自琢磨,也不知道这个胡同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看样子来者不善,这样不给人面子,也不像是传言中能够干下那些事情的状元公,难道一上来就要摆明车马挑事情?
其实胡澈倒是没有搞事情的想法,但要说他心里面一点气性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是同知,从官位上来讲,在这个河州地面上,那也就是一人之下罢了。
可是河州知府在他还没上任的时候,就在京城给他上眼药;他来了之后还让别人晾着他。他又没有唾面自干的养气功夫,那就互相晾着呗。反正他现在就是交接,严格来讲还没上任。
至于其他人,只有别人先来拜会他,哪里有他主动上门让人看轻的道理?这一步要是走出去,那他这个同知,在任上的几年里,立刻就会变成人人能上手的软柿子。反正他手下人管够,无论是拿捏别人的大小把柄,还是防着别人的小人手段,他都不会输人。
凡是最怕积少成多。胡澈原先从胡高旻手上接手的几个茶摊,说好听叫半死不活,实际上每年不仅要往里面填上一笔钱,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但是在胡澈经手这么些年后,茶摊已经几乎遍布大商了不算,还有诸多譬如茶楼、酒庄等等的生意;另外还有货郎、养蜂人、行脚商人等等负责往来沟通。这些人给他带来大量信息的同时,也让他获得了不菲的财富。
当然,这些财富比起林淡的来,不过是九牛一毛,而且也属于林淡在掌管。事实上,这些生意能够发展得那么快,林淡居功至伟。他每年还会把这些生意所得的一半,用各种名义交给胡家公中。剩下的一半,才是胡澈能够随意动用的部分。
胡澈把这些钱全部用来扩大自己的耳目。现在已经有专门的人给他筛选信息了。
至于私房钱,胡澈是没有的,绝对的两袖清风。于是什么新官上任请上级吃饭喝酒的事情,自然就没有了。
王知府等了好几天才看到胡澈,结果人家一来,就公事公办地走了一个过场。
然后?
然后就没了。
王知府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能说什么吗?不能。按照章程,胡澈就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
其他官吏看着胡澈这样的做派,纷纷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河州毕竟不是北凉那种边关小镇,讯息只要想打听,明面上的那些出身来历,那是没有打听不到的。
这么一看,这胡澈的后台简直太硬了。而且河州的世家众多,哪家没几个人在官场混着呢?胡澈年纪轻轻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真的只是自身能力?整个大商,虽然像胡澈这样的能人是不多,但就算是凤毛麟角,那掰着手指头也能数上几个名字的。
胡澈都看得出自己升官背后的用意,那些老奸巨猾的世家会看不出来?
要说王知府的未来肯定不会差,但是究竟能够升到什么位置,能不能达到现在王尚书的高度,那还是两说。
可是胡澈就不一样了。天家显然是把胡澈当做将来的肱骨重臣来培养。而且虽说胡澈的为官时日还短,但是做下的事情显然不少。
“出身、学识、能力无一不缺,不能得罪。”
“妻族也很不好对付。”
大部分人很快就得出这样的结论,虽然前面给了胡澈冷遇,但是接着并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当然名门世家们也没必要摆出逢迎的姿态,那样也太难看了,也没有太大的必要。不过万一真的把人给得罪死,万一将来等他真的上位了给他们找些事情,那也麻烦。
于是胡澈就接到了一些邀请,偶尔去参加一个什么诗会之类,一来二去的投个帖子相互拜访一下那也是不错的。
胡澈就这样慢慢融入到了河州的上层圈子中。
这时候林淡也整理出了胡澈的小故事六册。其中有胡澈给蔡大头讲的,也有上辈子给他讲的。
他决定把这些册子……刊印?不不不,刊印太贵了,还不如找一些学子抄书省事。
河州的文化人比起北凉来,那多的不是一星半点,找人抄书还不简单?
林淡想了想吩咐道:“去把罗掌柜叫来。”
不到两刻钟,罗掌柜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二十五六的瘦高个,看着与其说是商人,还不如说是个读书人。事实上,他原先真就是个读书人,无奈功名都还没考出来,就家道中落,后来为了养家糊口入了商籍,先是当了京城书局赵掌柜的副手,因为做得不错,这一回经由赵掌柜的推荐,到河州来独当一面。
罗掌柜给林淡见过礼之后,问道:“不知东家有何吩咐?”
他这些时日说忙也忙,毕竟要从找铺面开始,慢慢把一家书局给撑起来;但是说不忙也不忙。东家在河州认识的人显然不少,各方面都有助力,至于书局宿舍之类的,全都有着京城的范例在,虽然要因地制宜地改变些许,但是也不是从头开始。平时需要他出面的,不过是一些日常琐事。现在东家有事情吩咐,那是再好不过。他从京城到河州来,可不是为了这么些小事情,而是要在东家面前好好露脸的。
林淡直接说道:“我打算开个书院。”开了书院就有很多学生,就有很多人抄书了!
“啊?”罗掌柜脸上的谦虚又自信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书院?”
林淡点点头:“没错,开个书院。”
罗掌柜的脸顿时就拧了起来:东家,您不是在逗我玩?书院是那么好开的吗?又不是什么村学,请一个老童生老秀才支上两张桌子,就能叫做书院的?
全天下教读书的有多少地方,但是叫做书院能有几个?!
林淡看着罗掌柜这幅表情,有些困惑:“开个书院又不难。河州富庶,不缺生源;教员的话,致仕的官员多的是。”他爷爷他老丈人都在吏部,这些信息随便问问就知道。至于钱,那就更加不是个问题了。他现在钱多的有点没地花。
罗掌柜一听,脑子就被带歪了过去,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开个书院什么的,好像真的不难啊。他到底也曾经寒窗苦读过,自然明白大部分的读书人其实都不能进学,更加不能当官,就算是有了当官的资格,很多人也不适合当官。
还有那些退下来的官员,有一部分是因为岁数大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才不能当官的。